「首炉香名为灵犀通幽,燃犀而照,醒神明目,可见天地鬼神。」
「二炉香名为翠云龙翔,其烟经久不散,而成云龙之奇,以供贵客赏玩,兼有静心之妙。」
这侍者将几炉香记得精熟,背着背着竟是渐渐镇定下来,不再如先前那般彷徨无定。
「三炉香名为华帏凤翥,乃是今次首制,捣郁金香花为泥,研沉香成粉,辅以帝膏溶汁,其香妩媚甘甜,能调和脏腑诸气。」
「四炉香名为一枕梨云,其香清馨爽净、逸若流云,可活血行气、返梦归魂。
「末炉香名为雪中春信,其香幽凉孤高、劲气凛冽,供贵客醒
梦清口之用。」
黄袍人听了,忍不住抚掌赞叹:「妙哉!香花焚之、清气生华……若有修士能行此道,安炉炼气、因气安精,因精安神、因神致生,如此久久致炼、妙化成真,则大道自在其中矣!」
说罢,他又不免摇头叹息:「只可惜黄某道途已定、无可更改,向来只能浅尝辄止,枉费了焦氏主人的一番辛苦。」
一旁的青蟒便笑着回应道:「好在今次有鹿兄弟在此,它有道门弟子之躯,定能从中有所妙悟,不会如你一般牛嚼牡丹。」
黄袍人一听之下,当即连连点头,又见齐敬之没有异议,便朝那年轻侍者一挥手:「就照着这个准备吧,我与鹿兄弟各来一份!」
年轻侍者应了一声,随即躬身退下。
齐敬之耳闻目见,不由得哑然失笑。若是只听这几位的言谈而不去看它们的形貌,还真以为这楼中有高士雅集、圣贤论道了。
他缓缓摇了摇头,闷声说道:「鹿某乃山野村夫,对焚香之道一窍不通,只是听方才黄兄的高论,其中似乎蕴藏着一门极高明的餐霞之法?」
闻听此言,青蟒与黄袍人对视一眼,目光中明显都有着惊讶之色,再看向齐敬之时,神情竟皆郑重了许多。
「看来鹿兄弟夺舍这个道门弟子,并非无的放矢,而是原本就有着向道之心。我辈山客之中能有此等心思的堪称凤毛麟角,升某不才,今后愿与鹿兄弟以道友相称。」
青蟒朝齐敬之重重点头,旋即感叹道:「说起来,老夫本以为会在此次山客席上见到戴山新崛起的那位,没想到竟是麟山先来了新道友。」
齐敬之闻言有些惊讶,但秉持着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的念头,只是朝青蟒颔首致意,算是认下道友的称呼,并未对戴山之事妄加评论。
雕鴞却不管这么多,当即冷哼一声:「这回戴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那个三眼石人偶竟然屁事没有,据说齐王还要敕封其为戴山侯!早知如此,我老鴞又何必蜷缩山中、小心隐忍这么多年?」
青蟒则是摇头,神情很有些凝重:「这件事诡异得很,老夫打听了许久,也没弄清楚其中究竟,只听说事发之后,戴山下有一戴氏女子,忽然宣称得了天授的巫祝传承,还以此为山下许多百姓治愈了宿疾,一时间从者如云。」
「那女子更自称是供奉戴山之神的巫女,要立戴侯神祠於山下,庇佑豫章郡乃至整个昌州!」
雕鴞闻言就是一愣,旋即满脸狐疑:「我不信!若真是此等做派,那三眼石人偶和戴氏女必定被当做邪神Yin祀剿灭,除非齐王也像老左一般脑袋搬了家,否则断做不出这等荒唐事!」
斜对面的黄袍人却明显不赞同,揶揄道:「这世上的荒唐事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桩!就说升兄吧,好好的山神不做,非要去给小门小派当那费力不讨好的护法神,外人听了,想必也会认为升兄的脑子不大灵光。」
席间几位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楼梯处忽传来一阵脚步声响,接着便有许多侍者和婢女端着食案上了二楼。
不一会儿,齐敬之身前食案上就摆满了人间酒食,无论器皿、菜色,皆是他从未见过的精致。
食案正中则摆放了一个陶制莲花香炉,莲花瓣片片向上、错落有致,竟有五层之多。
淡淡青烟自炉中飘出,蜿蜒缭绕、凝而不散,渐成盘龙卧云之形。
齐敬之默默欣赏片刻,只觉俗虑皆忘、杂念不生,这才抬头看向楼中其余席位。
只见青蟒身前无酒无菜,摆满了连枝带叶的奇花异果,大多数齐敬之都叫不出名字。
黄袍人的食案上同样摆了一个陶制五层莲花香炉,他朝齐敬之略一点头示意,凑在炉前张口一吸,便将盘
龙状的烟气吞入口中。
不多时那道烟气又自他的鼻孔中喷出,赫然化成了两条色泽焦黄的游龙。
至於钱小壬, 身前食案上俱是寻常酒食,远不如那几枚压胜钱惹眼。
齐敬之又扭头朝身侧看去,只见左将军正提起自己的头颅,放入身前的一座青铜小鼎。
齐敬之只向小鼎中看了一眼就挪开目光,继而越过左将军看向雕鴞的食案。
待他看清了何谓「百花蜜三吱」,瞳孔登时一缩,肠胃更是翻涌不止,也终於想明白为何钱小壬提起这个菜名时脸色会是那般古怪。
他快速收回目光,正犹豫着是不是也学着黄袍人的样子吞云吐雾一番,忽听窗外传来滚滚闷雷之声。
这雷声连绵不绝、由远而近,须臾之间就到了众人头顶,天色亦随之昏暗了下来。
方才侍者和婢女们上菜之后便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唯独那个年轻侍者还侍立在楼梯口,此时便恭声说道:「各位贵客,元少君已至,寿宴将开。若有哪位贵客想要观礼,可随小人前至中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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