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这个先前犹如行屍走肉一般的高瘦青年终於活了过来,虽说哭得撕心裂肺,身上却肉眼可见地重新有了生气,在场之人不无动容。
齐敬之松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赤金珠,径直递到了魏豹的面前。
这一举动立刻引起了常乐县衙众人的注意,一时间目光尽皆汇聚到了他的手上。
在众人注视下,赤金珠犹如一件死物,静静地躺在少年刀客的掌心,表面虽雕刻有虎与蛇的精致纹理,却暗沉沉的不见半点光彩,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件能成就一位大术士、兴旺一个家族的奇物。
魏豹反倒是最后一个瞧见赤金珠的。
他的哭声渐止,眼泪却依旧不停地涌出眼眶,一次次模糊了视线。
他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又将满是血污的双手在身上使劲儿蹭了蹭,只可惜他的衣甲上同样沾满了血渍,一双手竟是怎么也弄不干净。
齐敬之上前两步,径直将赤金珠送进了魏豹的手中。
珠子甫一接触到他手上的血污,竟是倏然一亮,旋即绽放出赤金色的光芒。
恍若赤金丝线编织而成的云蛇雾虎主动飞出,围绕着魏豹盘旋飞舞。
下一刻,自魏豹浑身沾染的血污之中,忽有淡淡的金色光粒析出,朝着云蛇雾虎汇聚而去。
不过是几个呼吸之后,这些金色光粒就被一蛇一虎张口吞尽。
它们犹不满足,略一盘旋就跃上半空,各自选了一个方向飞腾而去。
不多时,魏家巷的各处宅院之内就接二连三地有同样的金色光粒飞出,乃至於渐渐汇成两条金色的涓涓细流,分别朝着一蛇一虎流淌而去。
「这是?」
常乐县令忍不住惊愕出声,他身后众人皆是使劲儿仰着头,张大了嘴巴,满脸的不可思议。
齐敬之也有些吃惊,以往除非是他将金气从铁料中扯出,赤金珠上的蛇虎才会张口吞食,从未见过它们有自行汲取金气的本事,更想不到魏家人的血液里竟蕴藏有这么多的金气。
「不对,也许是我将因果倒置了。从眼前那一幕来看,与其说是赤金珠主动汲取魏家人血液里的金气,倒不如说是这些金气受到了那一蛇一虎的吸引而自然汇聚,甚至有可能这些金气原本就与赤金珠是一体!」
「赤金珠这等非凡奇物,所影响的不只是老魏这个暂时的器主术士,还有他身边聚族而居的所有魏家人!正因为赤金珠在几十年中渐渐改变了魏家人的血脉,他们的血液里才能留存如此多的金气,有没有好处不知道,代价却是显而易见。」
齐敬之收回投向半空的目光,看向正同样仰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魏豹,心潮不可抑制地剧烈翻涌。
「老道前辈曾经提及,东海六州的山川地脉之中就属金煞最多最活跃,还说魏豹血脉里多年金毒淤积,以至於根基受损而无法修行。可如今看来,魏家被金气乃至金毒缠身的可不只是魏豹一人!」
「九真魏氏因赤金刀而兴,阖族上下却也成了替赤金刀蕴养金气的刀奴!魏家人的血脉根基也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受损,而是成了赤金刀的一部分,彼此血脉相连、金气相通,却也因此彻底断绝了修行之路……毕竟连血脉都已不是自己的,又如何能有匹配的功法?」
想清楚此节,齐敬之忍不住轻轻一叹。
一刀养一族,一族养一刀。
这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赤金刀背后的那位仙人固然是别有用心,但说到底还是缘自几十年前老魏的一次动心起念。
拿了人家的好处,自然要承担相应的因果。
「难不成,这场灭门惨案与赤金刀背后之人有关?」
只是这个念头才一
生出,齐敬之就暗暗摇头。
一来那位仙人口中的期限未至,即便要收割也还远未到时候。
二来即使是他齐敬之这等微末修为,都能从铁料中扯出金气喂刀,东海六州又是个沉铁矿脉丰富、金灵金煞扎堆之地,想要多少金气没有?
那位仙人耗费几十年光阴以魏家人养刀,好不容易栽培出一百来个合用的刀奴,难道就只是为了眼前这点涸泽而渔的微薄收获?这未免有些说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