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讶异之余,记起有一位先祖曾在齐国隐居,留下了入门传承,便随手给你放开了修行许可。」
「我原想着你即便有《舞鹤图》在手,成就心骨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若是没有,正好让你困顿磨砺几年,好瞧一瞧成色如何,也就没急着过来接引。」
「谁知为师只是打了个盹的功夫,你就招呼也不打一个地破境了,真真让人措手不及!」
说着说着,凤紫虚脸上笑意渐去,看向自家徒儿的目光里更有些不善,仿佛在看一颗不大直溜的小树。
见状,齐敬之颇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被放养至今,只能战战兢兢地胡乱摸索,却并未觉得委屈,更无一句怨言,谁知这位师尊竟是倒打一耙,挑剔起他这个徒儿的不是了。
然而眼见凤紫虚目光灼灼,少年只得无奈点头道:「徒儿莽撞无知,让师尊费心了。」
「知道就好!」
玄都观主轻哼了一声,语气又变得愉悦起来:「这幅画卷看似寻常,实则却是仙羽山的薪火相传的真经正法。」
「要补全壮命境的根基,第一步便是将为师亲绘的这幅图卷在心头观想出来,第二步则是将自己的怒鹤心骨也融入到鹤群之中。」
「小鹤儿切记,在完成这两步之前,绝不
许显化心相!」
见自家师尊难得正经一回,齐敬之的神情立刻端肃起来,郑重应道:「徒儿记下了!」
见状,凤紫虚忽地伸出一只手,捏住少年的脸颊使劲儿扯了扯:「你这小鹤儿年纪不大,一身的雏毛新羽,正是该朝气蓬勃的时候,别整日装得跟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似的,教人瞧了就觉厌气!」
齐敬之此前只拜过孟夫子为师,学了一肚子圣贤道理,时刻不忘以自己的名字自省,一路行来更是始终身体力行,几乎将「敬、诚」二字刻在了脸上,今日拜了这位玄都观主为师,当真是遇着了克星。
凤紫虚扯开少年的嘴角,又用力向上拉,似乎是想在少年脸上强行摆弄出一个笑容来。
齐敬之自知无力抵抗,心里又敬着这位师尊,自然只能老老实实地配合。
谁知玄都观主反而立刻就丢开了手,嫌弃地道:「算了算了,真是比哭还难看!」
她摆摆手,不再逗弄这个小徒弟,微笑吩咐道:「原本为师是要把这幅《舞鹤图》直接拓印在你心里的,好让你省去这第一步的水磨功夫,然而你先前存着防备为师的心思,虽然有情可原,但再想我来一回以心传心却是不能了!」
凤紫虚说着环顾一圈:「这张面具倒也有几分不凡,你立刻在此闭关,什么时候观想成功了,什么时候再说旁的。」
这就是正儿八经的师命了,齐敬之本想凛然应诺,却牢记着方才的教训,便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凤紫虚朝自家徒儿点点头,旋即腾空而起,又散作了那条高悬天际的玄妙星河。
齐敬之轻轻吐出一口气,从天上收回目光,定定看向眼前的《舞鹤图》。
不得不说,他今日得了正法传承、宗门庇佑,还有一位师尊手把手教导指点,这种感觉着实不错,哪怕这位师尊颇有些……言笑无忌、特立独行,尤其喜欢欺负徒弟,但确实称得上人美心善,算是很好相处的一个人。
这个被阿爷一手拉扯大的山野少年,当真不曾感受过这样的关爱与温暖,委实有点儿受宠若惊。
凤紫虚从齐敬之的眉心收回手指,不再理会这个闭关用功的徒儿,而是扭头看向一旁缩头缩脑的斑奴,目光里带了饶有兴趣的审视:「你这怂包究竟是马还是虎?」
斑奴立刻如马儿一般嘶鸣了一声,脸上更露出了讨好的神情。
凤紫虚嘴角微翘:「行,比你家主子有眼力见儿!只不过么,你俩这口不对心的毛病倒是一脉相承!」
说罢,她忽而轻叱一声,右臂上的彩练登时应声飞出,朝着这头黑白虎纹异兽的马颈斩去。
斑奴立刻发出一声低吼,周身腾起清光,更有一面小幡浮现在它的身前,幡面迎风一展,显出一头白毛长尾、身披五彩的虎形异兽。
彩练奇形剑器被驺吾幡的清光一照,竟是倏然减速,变得轻飘飘、软绵绵的,再无凌厉锋锐可言。
说时冲那时快,彩练的一端已是点在了驺吾幡的幡面上,发出了一声不算大的闷响。
驺吾幡完好无损,只是有些承受不住力道地向后扬起,糊在了斑奴的脸上。
「驺吾幡?这世上竟还真有这种只挨打不还手的玩意?」
凤紫虚语气里带了惊讶,方才那一击虽只是随手而为,但也不是谁都能毫发无损地接下的。
这位玄都观主的一双凤目中奇光绽放,当即将手一扬,剑指朝上、凌空画圈,彩练奇形剑器立刻改斩击为缠缚,将斑奴和驺吾幡一起圈在了当中。
一时间,东海波涛之中、太清天槎之上,虎吼马嘶不绝於耳、听上去很是凄惨,其中偶尔还夹杂有女子欢笑之声,倒是颇为清脆悦耳,满是愉悦之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齐敬之蓦地睁开眼睛,双目之中神光湛湛。
「呦,这么快就成了?」凤紫虚的声音随之传来。
齐敬之回过神, 才要开口回答,忽觉身上有异,竟是颇为别扭沉重。
他连忙低头一看,就发现自己连同斑奴在内,都被自家师尊的彩练奇形剑器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齐敬之与斑奴的眼神一碰,从中瞧出了绝境逢生的喜悦。
少年心里登时闪过先前琅琊君四分五裂的惨状,赶忙看向凤紫虚,开口答道:「徒儿自小在山里就见过寻常仙鹤的模样,修习《仙羽经》之后更按着总纲里的描述时时观想,如今又有师尊赐下的《舞鹤图》做参照,竟是极为顺利,已经初步在心中勾勒出了一幅。」
「只不过旁的仙鹤还好,唯独师尊的那只青羽赤睛鹤太过玄奇神异,徒儿一时间无法领悟其中神髓,怕是还要花上些时间。」
闻听此言,玄都观主的笑声又起。
紧接着,只见一只木筏飞出波涛,驾云而上九天,兰桨轻摇、云帆鼓荡,飞山越海、倏然远去。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