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义而不为,是为不义。为之则干犯阴司条例,是为不忠。自古至今,这世上又何曾有不忠不义的大丈夫?”
“既然如此,孟某舍了这阴司鬼神的前途便是!”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俱是悚然动容。
为了已经逝去十几年的近三百同乡,即便其中有几个亲朋故交,就要放弃唾手可得的鬼神之位、冥寿阴福,可当真不是什么人都下得了如此决心。
齐敬之才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孟夫子摆手止住。
只见这位阳间夫子、阴世冥神淡然一笑:“我这个夫子若是做不到诚心正意、俯仰无愧,那当初为你取名敬之,岂不成了一个大笑话?”
“你如今本事大了,还有钩陈院为后台,可无论你在这件事上能做到何种地步,终究你是你、我是我。孟某既已心生此志,那便不可以欺心,尤其我这胸膛里生着的是一颗玲珑心,那就更加欺骗不得了。”
听见这话,齐敬之蓦地想起当初城隍面夜审时,孟夫子曾想要一张鬼面遮脸,以免遇见熟人死灵,平白生出波折,却因此被於老城隍呵斥,只因鬼面可以欺人,却不能欺心。
於终南显然也想到了此节,神情随之柔和了几分。
祂默然片刻,方才叹息一声:“你若真想为此事出力,也未必就一定得弃了阴司前途,两全之法虽然难求,但终究还是有的……那永昌镇既然多生屍妖之祸,自然少不了横死之灵和执着怨鬼,当地阴司想必很是缺人手。”
“再者,当年第一次北拓草草了事,那禁水关中怕是还没来得及敕封城隍,若是禁水重开,未必不是个机会。这种机会固然凶险,但论及前途,终究强过一个小小的县司主事……”
於终南略作停顿,笑容之中既有无奈和遗憾,又不乏欣慰之意:“你我忘年相交、相得甚欢,老夫又怎忍你前功尽弃?自当具文上禀都城隍阴司,看看能不能给你挪个地方。”
“若果真能如愿调至彼处,你其实也无需干涉人间。说句不好听的,那近三百松龄子弟俱是横死,又在山阴雪坡、龙屍之侧那等绝地待了十几年,其中几乎一定有执念难消、留恋不去的。你履行本职,助其再入轮回,同样是大功德,这应当就算不得欺心了吧?”
“嗯,文书往来尚需要一些时日,但你毕竟还是阳身,时常整夜审案也着实辛苦,放几天假用以修养身心,倒也算不得擅离职守……”
孟夫子一怔之后就反应过来,当即一揖到地、大礼而谢:“多谢老大人成全!”
“哎呀!显佑伯当真是一言点醒梦中人啊!”
赤火胖鱼忽而开口赞叹了一声,只是不知为何,这语气却有些阴阳怪气。
它飞到齐敬之面前,两眼烁烁放光,就好似看见了什么宝贝:“世兄啊,钩陈院草创,想必也很是缺人?钩陈院乃是国主的荡魔亲军,如今又处在立威立功的紧要关头,若是朝廷再次北拓,钩陈院绝对是要往禁水关和冷山派人的吧?”
齐敬之闻言骤起眉头:“此非我一个小小营尉可知, 骊灵台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赤火胖鱼的笑容已经近乎谄媚:“相逢即是有缘!大司马神龙见首不见尾,小弟想请世兄代为引见,将我引入钩陈院当差,今后小弟若能有所成就,必定忘不了世兄的恩情!”
齐敬之的眉头骤得愈发紧了:“我怎么听说,浑天司的官员皆为子孙世业,非有国主特旨,不得改迁他官?”
“嗯?没想到世兄竟对我浑天司了解得这般清楚!”赤火胖鱼明显有些意外。
它自然不知晓,於终南在片刻之前才分说了浑天司的情形,齐敬之不过是现学现卖罢了。
“好教世兄知晓,如今我骊氏子弟恰有一个光明正大脱离浑天司的机会!”
骊广野说到“光明正大”这四个字时,语气格外的重,很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愤懑之意溢於言表:“姬姓骊氏被姜齐供养在浑天司中两千年,看似清贵无比,其实纵是想动弹一下都难。”
“然而族中掌权之人仍嫌身上的枷锁不够多,如今竟是要逼着族人在姜族和姬族之间选择其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