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掀老底(2 / 2)

嚼龙 屠龙氏 2729 字 2个月前

“这就对了!成掌柜能有此感悟,可谓得道矣!”

高天丈人赞了一句,似是想到了什么,竟将已经归属自己的那个瘿樽塞回了枫子鬼手中。

它指着从枫子鬼头顶和脖颈流淌而下的琥珀色汁液,怪笑如鬼哭:“这些便是枫香脂吧?据说既可作为焚香,也可入药,能活血止痛、解毒生肌,却不知放进酒里喝下是个什么滋味。说起来这些枫香脂也是你身上精华,断不可轻易浪费了。”

事已至此,枫子鬼只得认命。

它将瘿樽伸进自己头顶的大洞,咬着牙忍着痛舀了大半杯枫香脂出来,歇马栈大堂中的乳香随之愈发浓郁。

见状,道城隍叹息一声,摇头道:“何至於此啊!这堂中皆是我辈同道,相煎何急?”

它朝高天丈人的座位一指:“还请归座,若是再不开席,这天可都要亮了。”

高天丈人向来听劝,自觉立威和试探的目的已然达到,当即劈手夺回盛着枫香脂的瘿樽,继而从善如流地落座。

它却是没忘了成德器肚子里的酒精,还专门留出一双眼睛等着那个可怜的掌柜。

道城隍则是如没事人一般,很是自然地捡起了先前的话头:“如今两对黑白路神无故失踪,此消彼长之下,你们三位想要与路神一脉重新订约,这是理所应当之事。然而在此之前,我等还是要守望相助,否则如此惨祸未必不会落在三位的头上,到时可就悔之晚矣。”

见它如此示弱,另外两个山灵也不再咄咄逼人,金瓶孩儿更伸出一根手指,将骊山广野和齐敬之挨个点了点:“既是商量如此大事,怎能把不相干的人放进来?这两个来历不明的生面孔我此前见都没见过,算个屁的同道!”

骊山广野一听就不干了,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怎就不是同道了?几位瞧我是生面孔,可我瞧着几位却是面善得紧呢!”

“就说你金瓶孩儿吧,看气息和容貌应是山涧中的彩虹成精,身上却又带着人族血脉气息,所以你该是半人半妖,父母之中有一个是彩虹精,另一个则是人族。”

闻听此言,金瓶孩儿立刻变了脸色,长在头顶的双目中更是凶光乍现。

瞧它这副模样,满堂宾客便知骊山广野所言非虚,无不露出惊讶之色,即便是高天丈人和竖眼婆也不例外。

骊山广野得意一笑:“彩虹者,帝弓也。梅州特有的挡箭碑上常常刻下‘弓开弦断,箭来碑挡’这八字铭文,对你天生克制,怪不得如今路神一脉势弱,你就张狂若此。”

“你方才一听两对黑白路神可能已经罹难,立刻出言撺掇,要重新划定领地范围,分明就是把高天丈人和竖眼婆这两位同道当做了弦上之箭,这可有些不厚道。”

骊山广野如此明目张胆地挑拨,金瓶孩儿脸上虽是阴晴不定,但竟然没有辩驳半句,只因面对这等诛心之言,并不是矢口否认就有用的。

“金瓶孩儿,从前听说你那老母亲就住在巴邱镇上,与横眼肉们混杂而居,我心里就觉奇怪,偏偏几次想要过去拜访,你都执意不允,原来是因为这个!”

竖眼婆目光灼灼,上上下下打量着金瓶孩儿,毫不掩饰自己的垂涎之意:“被你视若性命的老母亲竟是个横眼肉!就连你自己也有一半是横眼肉!”

闻听此言,金瓶孩儿勃然大怒:“你这老货莫不是想死?”

骊山广野连忙摆手打断,笑得很有几分奸诈:“两位可是老交情了,怎能只因我这生面孔的几句话就翻脸呢?”

他收敛笑容,忽又朝高天丈人说道:“若是我猜得不错,你的真名应当不是什么高天丈人……”

高天丈人立时冷笑一声:“名字是取来让人叫的,旁人唤我高天丈人,我自开口答应,这高天丈人便是我的真名。”

骊山广野却不接茬,转而看向了道城隍:“敢问道城隍,梅州这里为何会有立挡箭碑的风俗?”

道城隍深深瞧了这个圆滚滚的少年一眼,虽不知他为何忽然有此一问,却是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梅州百姓大多信奉命理之说,将人生所遇灾劫归之於关煞,一受挫折便要设法过关解煞,这其中又属小儿可能遭遇的关煞最是名目繁多,也最是惹人瞩目。”

“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世人极为看重子嗣,偏偏小儿难以养活,想要真正成活长大,需过三十六关、解七十二煞。在这当中,将军煞乃是最受忌讳的关煞,易致小儿夭亡。”

“这将军煞又称将军箭,其歌诀曰:酉戌辰时春不旺,未卯子时夏中亡。寅午丑时秋并忌,冬天亥申巳为殃。一箭致伤三岁死,二箭须教六岁亡。三箭九岁儿难活,四箭十二岁丧命。”

道城隍说到此处,满堂宾客依旧是一头雾水,高天丈人的气息却忽然有些不稳。

若只是高天丈人一个,道城隍自是不惧,见状只是瞥了对方一眼便继续道:“因为这个缘故,梅州的小儿一旦被算出命犯将军煞,其父母便会寻僧道巫祝之辈施展符镇、替身等法门,其中尤以立挡箭碑最是常见。”

“起初挡箭碑所挡之箭特指将军煞,然而久而久之,随着这立碑避煞的法子蔚然成风,挡箭碑管得越来越宽,什么煞都能挡一挡,还衍生出专门立碑求长生、求富贵的,可谓五花八门。”

听到这里,长久沉默的齐敬之忽然插言道:“百姓所求如此驳杂,难怪黑白路神善恶难辨,甚至会故意将人引向歧途了。 ”

道城隍一怔,才要开口,却被骊山广野抢了先。

圆滚滚的少年朝齐敬之拱了拱手,赞叹道:“兄台真是一针见血!”

“自古以来,人心最是难测,黑白路神并非朝廷正封,不过是受了世人念想而生,自然会随着世道人心而不停变化,是善是恶并不能全由自主。”

“地方官府和镇魔院虽然知晓路神之害,但民意汹汹,便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哪一处的路神闹得实在不像话,才会出手诛灭。然而旧碑毁去、新碑复立,终是无法断根。”

齐敬之知道骊山广野是有意为自己解说,当即领情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骊山广野笑容更盛,又看向高天丈人道:“你身上隐隐有许多道小儿冤煞之气纠缠,极可能便是梅州山中的将军煞化形,真要给自己取名字,也该是高天将军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