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齐虎禅不用大兄吩咐,已是从虎君玉盒中抱出了一个瘿樽,百般不舍地搁在了桌面上。
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山外方向已是悄无声息地多出了两个身影,却是一个老僧并一个道装少年。
老僧的须发已然全白,身形魁梧、宝相庄严,手持一串白玉念珠,身上一袭大红袈裟,金丝织就、宝光灿烂。
齐虎禅见了对方这等醒目豪奢的卖相,又低头瞧瞧自己身上朴实无华的虎皮僧衣,脸上便露出艳羡之色。
至於老僧身侧的那个道装少年,看上去年纪不足二十,容貌俊美、气质清爽,头戴一顶浅青色的圆角道冠,肩披一领浅青色的圆角帔帛,脚着一双青色的圆头鞋。
他身上那件绣满五铢钱暗纹的道袍尤为奇特,也不知用的是何种布料,竟是轻细如雾,绝非齐絝鲁缟可比。
这样的两个人联袂而来,着实引人注目。
道装少年还离得老远就拱手为礼,朝骊山广野笑道:“可是广野贤弟当面?许久不见,你这个骊氏的赤火彤鱼儿生得愈发圆润了!”
不等骊山广野回应,那道装少年又看向齐敬之,更准确地说是看向他手里的青铜瓿:“在下彭元宝,见过齐营尉!若是彭某不曾听错、看错,齐营尉手里拿的是空青之精?”
“原来是他!”
骊山广野向彭元宝还了一礼,同时不动声色地小声道:“此人是上清童子彭元宝,乃是彭氏小辈之中名气最大的一个,怪不得能有三个奉钱童子随侍左右。”
他了顿,又补充道:“世兄莫看此人对我说话时这般亲近热络,其实小弟与他并不相熟。骊、彭两家虽然俱是都中世家,平时却并无多少往来。”
齐敬之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旋即好奇问道:“哥舒氏血脉最纯者被称作紫髯碧眼儿,想来骊氏的赤火彤鱼儿也是同理?”
骊山广野闻言神情一僵,讪讪道:“这等称呼都是幼时所用,世兄也就不必挂在嘴边了……”
三言两语间,彭元宝和真觉禅师已然走到近前。
其中彭元宝委实是耳聪目明,竟是哈哈一笑,主动解释道:“好教齐营尉知晓,上清者,铜之别名也;元宝者,钱之铭文也!”
“在下承蒙家中尊长错爱,有幸以此名号行世。又因上清二字与道门有缘,我平素便喜欢作道装打扮,其实并非道士。”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齐敬之抱拳回了一礼,开口问道:“阁下听说过齐某?”
彭元宝的目光在般般身上扫过,点头道:“两位护送麟山新主入都讨封,此事已在鲁公上奏后轰传朝野,更别提营尉一路上多次使用过买山钱了。”
“此钱关系到百年前的一桩大案,已经引得不少有心人瞩目。更别提我彭氏自上古之时起就一直担任钱府上士之职,大齐这一支更是世世代代为国主看管内府,阖族修行从始至终都着落在一个钱字上,自然比旁人还要多关注齐营尉几分。”
闻听此言,齐敬之不由了然点头。
当初在巢州龙母寿宴上,钱小壬就曾宣称铜钱乃是上古圣贤所制的世之神宝,对其中蕴藏的圣道仁心推崇备至,甚至还简略提了几句自身修行之道,便是在所谓的悭囊中积蓄下三百钱,因此逢人就讨要铜钱,更把主意打到了传说中的麟山买山钱上。
所谓彭钱不分家,彭元宝所在的都中彭氏与巢州钱氏源出一脉,乃是实打实的同行和冤家,修行之法多半就有许多相通之处,会对买山钱感兴趣也就不足为奇。
一想到钱小壬那厮好歹带着自己吃了一顿山客宴,更有焦玉浪的关系在,齐敬之就直截了当地道:“齐某与巢州钱氏、焦氏的几个子弟颇有交情,这买山钱他们也想要……齐某与阁下只是初识,自不好越过了旧友去,今日却是不能与阁下交易了。”
彭元宝听见巢州钱氏之名,眼皮就是一跳,略作沉默才继续道:“想不到齐营尉竟是如此坦荡之人!嘿,这做买卖本就是你情我愿之事,彭某自不会强人所难。”
这个出身彭氏的上清童子深深看了齐敬之一眼,脸上果然没有半分不悦之意,反而语气愈发殷切而诚恳:“既然买山钱没得商量,咱们不妨谈一谈这壶空青之精?”
彭元宝说着,抬手朝三个奉钱童子一指:“依旧用我家的轻影钱来换!此钱迥非俗类,营尉切不可错过!”
他说着还特意甩了甩衣袖,愈发显得身上道袍轻细如雾、灵韵生动。
齐敬之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对方的脚下,只因彭元宝衣袖的影子明显不同寻常,竟也是身止而影动,在自顾自随风而舞。
彭元宝注意到齐敬之的目光,了然笑道:“营尉果然目光敏锐!彭某这件五铢服便是使用轻影钱从影乡之中购得衣料,又寻天下巧手裁成,有轻身、护影、辟魔等诸般妙用。”
他说这话,本意还是想要展示轻影钱的非凡价值,齐敬之却是眸光一闪:“护影?人的影子也需要保护吗?”
“那是自然!”
彭元宝轻笑一声,悠然道:“我等凡人身躯不坚、魂魄不固,得了自身灵性投射的影子就更加不牢靠了。它们会死、会病、会招来外魔,听说还有发脾气离家出走的,不善加防护怎么行?”
“若要护得自身的影子周全, 再没什么比影乡中的奇物更好用了,而若要沟通影乡,则以轻影钱的功效为最佳。”
“传说影乡之中有神、有怪、有参天之影木,而轻影钱便是影木树叶的灵性散落人间、依附古钱而成,所以影乡生灵才肯用五铢服这类宝物将轻影钱赎回去。”
“我彭氏别的没有,轻影钱着实积攒了不少。营尉若肯将这壶空青之精割爱,彭某又岂会吝惜些许身外之物?”
听到这里,齐敬之禁不住心生感叹:“天下之大,当真无奇不有!”
他不置可否,转而开口问道:“我听说上古天庭中有一位织布裁衣的天孙,曾经赐予凡人一件六铢衣,又称云锦天衣。”
“阁下这件五铢服与云锦天衣可有什么关联?那所谓的天下巧手又是何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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