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顿了顿:“再者大人先前给的钱可不够!”
齐敬之一怔,旋即哑然失笑:“你倒是个识货的,只是我留着买山钱还有大用,可不敢挥霍太过。”
在他看来,买山钱上蕴藏的麟德山韵不仅可以用来催生空青,而且将来对上冷山龙屍或许也有奇效,自然要留下大部分以备不虞,反倒是般般这个麟山幼主,绝不能跟着前往北地,否则一旦有个什么闪失,他可就没脸去见老魈前辈了。
齐敬之想了想,翻掌取出一件散发着腐肉恶臭的囚服:“你瞧这东西如何?”
稷下老兢乍一瞧见这件囚服,面色愈发凄苦,只道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怕是要被这个少年营尉扔进新开张的钩陈院大牢,成为其中的第一个住客了。
好在它终究眼力不俗,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件囚服的特异之处,眼底便有精芒闪过:“这是……亡人衣的遗蜕?”
在四具亡人衣屍中,这件囚服无疑是最为晦气、最不讨喜的。
齐敬之毫不在意地将之抛给稷下老兢,直截了当道:“先说好,这件东西可不是给你的,而是要交给你代为售卖,用以换取月华之精,又或是佛门七宝之精。”
“都中鬼市不只你稷下一处,上述这些东西大致是什么行情,我只要稍加打听便能知晓。只要与市价大差不差,无论你从这笔买卖中赚取多少差价,都是你的本事,我一概不问。”
真要说起来,亡人衣屍这种东西,真觉禅师和彭元宝多半不会要,将之扔到鬼市中贩卖倒是正好。
当下只见稷下鬼市的监市官眨了眨眼睛,想要竭力掩去眼底的垂涎之意。
它皱着眉头犹豫片刻,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一边手脚麻利地叠好囚服,一边还习惯性地讨价还价:“好教大人知晓,这件亡人衣的遗蜕……”
“单论品相倒还勉强过得去,只可惜是件囚服,终归是有些晦气,能不能卖得出去,多久能卖出去,又能卖个什么价钱,小的可不敢打包票。”
“哦?不见得吧?”
齐敬之似笑非笑地瞥了稷下老兢一眼,悠然道:“受难之恨、横死之怨,附着其衣、起坐如生,性寒、味辛、无毒,积衰气、寄亡魂。”
“晦气是对活人而言的,换成精怪和鬼物……难道不是越晦气越好?这件囚服不敢说是亡人衣中的最上品,但总不至於像你说的这般不堪吧?”
话音落下,就见稷下老兢这位监市官已是面如土色,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可怜模样,腰身也弯了几分:“营尉大人说的在理!”
“的确有许多精怪和鬼物愿意花费大价钱,买一件亡人衣的遗蜕回去温养魂灵,还有不少买主是因为舍不得横死的亲人,用这东西挽留亡魂。”
“再有就是那些个神荫门庭,买回去孝敬自家的鬼神祖宗,又或是手头宽裕的鬼神用来赏赐座下阴差……总之亡人衣这种东西在鬼市里向来极为抢手。”
“这样么……”齐敬之暗暗感叹一声。
他此前还真是不曾想过,这些再晦气不过、再无用不过的亡人衣,竟能有这么多的用处。
於是,少年营尉嘴角一勾:“我虽没去过王都鬼市,不曾见过其中售卖的亡人衣遗蜕,但品相能似我这件一般完好的,只怕不多吧?还是那句话,你可以赚差价,只是要参照真正的市价来,莫要昧了良心。”
“哎呦,您真真是个懂行的!老兢我有眼不识真人,今后绝不敢在大人面前弄鬼!”
稷下老兢险些就要哭出来了:“我直说了吧,品相这样完好的亡人衣遗蜕何止不多,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即便是它自己不想活了从而自杀而亡,总也该留下些痕迹才是,这一件通体上下却连个破口都没有!单凭这一条,价钱翻倍都是我老兢收着说了!”
又是一番试探和拉锯之后,齐敬之终於点头,替这件自己瞧不上的无用之物找到了去处,同时稷下老兢也谈成了买卖,算是皆大欢喜。
这位稷下监市将囚服珍而重之地抱在怀里,这才情真意切地道:“营尉先前垂问的那几件事,涉及朝廷近期的几桩大政,老兢我委实不知,更不敢贸然打听,实在是这座城池之中明里暗里的眼睛太多了!”
“至於桓王旧宫,我同样知之甚少。唯独有一条,便是那桓王台上、寿宫殿中有一位老祖坐镇!”
“老祖?”
齐敬之不由心生讶然:“类似雍门狄、隗夫人那样的精怪老祖?”
稷下老兢点点头又摇摇头:“怕是比它们还要奢遮得多!”
“故廷之精,名跋,如大夫,青衣大耳,呼之使人宜君将!”
“只要营尉能得跋老祖青眼,将来拜将封侯乃至裂土封君,全都不在话下!嘿,到了祂老人家这个份上,与其说是旧宫廷之精,倒不如说是寿宫之神!”
眼见稷下老兢满脸的向往和崇敬之色,齐敬之其实很想问一句,你们这左一个精、右一个神的,都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该不会如同黄历一般,王都中家家都有一本吧?
“故廷之精、寿宫之神……使人宜君将……”
少年营尉念头电转,已是明白了国主为何会将桓王旧宫划拨给钩陈院,原来还有这样一个缘故。
瞧瞧,还是精怪最了解精怪,先前骊山广野只说桓王台空旷、利於屯兵,却没想到寿宫之神这一茬。
“如此一来,纵使琅琊君不在都中,也不必担心钩陈院会群龙无首、无人主持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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