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神弦嘟哝了一句,见自家营尉轻轻颔首,方才迈步上前:“左药师,今日乃是我巴州儿郎当值,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听见这话,那员青年骑将阴恻恻一笑:“李斑子,这里可是姜齐国都、桓王旧宫!伱一个姬姓远支后裔,须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左某虽不是山魈,但正缺一个好大儿!”
李神弦登时怒发冲冠、杀意盈沸:“再叫我李斑子,休怪某家翻脸无情!”
左药师却只当未见,嗤笑一声,犹不忘火上浇油:“怎么,你竟不愿意做咱的好大儿?”
“这也好办,左某便将你这个狗屁的‘巴州神射’‘李家猛虎’扒皮抽筋、做成马鞯,垫在咱这金贵的屁股底下,岂不是美事一桩?”
左药师挥动手中蛇矛,将林中的巴州弓弩手一圈,笑容里满是不屑:“尔等在巴州的崇山峻岭之中或许还能称王称霸,可遇上咱们绣岭虎骑,该低头便要低头,也别再自不量力,惦记什么驺吾军都督府!”
“须知在左某面前,李斑子只有乖乖唤阿公的份儿!”
此言一出,绣岭虎骑们登时哄笑一片。
被对方如此折辱,李神弦反倒冷静了下来。
他紧了紧手中的将军煞羽箭,低声道:“营尉,这厮有点不对劲……他往日虽然张狂,但也没到这份上。”
齐敬之呵呵一笑,朝斑奴头顶正在冉冉升起的驺吾幡一指:“他言及驺吾军都督府,分明就是冲着我来的。”
李神弦刚才怒火中烧、无心旁顾,被少年一提醒才发现了近在咫尺的异变。
只见驺吾幡清光大盛,一直升到与委蛇旗差不多的高度才停下,幡面上的驺吾焕发五彩、长尾托天,毫不示弱地展露着威严。
那一头的委蛇旗遭到挑衅,旗面迎风一抖,上头的双首蛇身神只好似活了过来,四道目光有如实质,见者不无心头一沉,连念头运转都滞涩了几分。
驺吾幡陡然一僵,旋即幡面猛地鼓荡起来,似乎在先前的气息交锋中吃了小亏。
毕竟如今的驺吾幡只是器灵,对上左药师头顶的委蛇旗难免有些先天不足。
斑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仰起头发出一声半是虎啸半是马嘶的奇特鸣叫,立刻扰乱了一百绣岭虎骑的阵型。
背上铺着虎皮马鞯的战马们反应各异,有警惕后退的、有兴奋前蹿的,更多的则是惊疑不定地狠狠刨地,又或是同样仰起头,回应以饱含敬畏的嘶鸣。
与此同时,原本略显弱势的驺吾幡似乎得到了某种增益,竟是稳稳顶住了委蛇旗的气势压迫。
就在绣岭虎骑们呵斥安抚坐骑的空当,李神弦忍不住咕哝道:“我老李怎么瞧着,这驺吾幡和委蛇旗竟有些天生犯冲?反倒是营尉的这头坐骑,分明就是那些虎骑的克星!”
齐敬之同样心有疑惑。
他原本还想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知转眼就被欺上门来,而且其中似乎还有什么隐情,有可能关系到斑奴这夯货的道途。
於是,少年忽地轻笑一声:“李兄才得了一支神箭,就不想发发利市?”
李神弦先是一愣,旋即大喜过望,嘴角再次露出了先前那种狰狞笑意。
他当即跨前两步,扬声道:“左药师!若是从前,我老李或许还会让你三分。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咱们巴州儿郎已经投入驺吾军都督府齐营尉麾下,再不是没人照拂的孤魂野鬼了!”
“哦?”
左药师其实早就盯上了齐敬之,闻听此言目光愈发凌厉阴鸷:“你就是那个被大司马亲点的驺吾军营尉?哼哼,今日一见不过尔尔!”
不等齐敬之回应,左药师已经再次开口:“大齐宗室自古便有左、右公子之分,我左氏乃是左公子之后,世代公卿、相传至今,你这厮是哪一支哪一脉的后裔,竟敢自不量力与左某争锋?”
“我不管你真的是国姓宗室,还是乡野小民攀龙附凤,若是个识相的,趁早滚出钩陈院,也免得出乖露丑、辱没祖宗,那时节就悔之晚矣!”
齐敬之懒得回应这等妄人,转头问李神弦道:“这个左药师一向如此讨人嫌么?”
李神弦嘴角一咧、笑意森然:“这厮是出了名的牙尖嘴利、言语刻薄。若非委蛇旗神妙无方、绣岭虎骑战力惊人,我老李早打得他满地找牙了!”
“那就打得他满地找牙!”齐敬之毫不犹豫地下令道。
“得令!”
李神弦早就有些按捺不住了,此时更无半分犹豫。
接着就见这个巴州汉子弯弓如满月,又看似随意地把将军煞羽箭搭上弓弦,遥遥指向林外的绣岭虎骑:“你们这些臭鱼烂虾,整日里人前人后唤我李斑子。今日某家还真就当一回李斑子,却不知哪个不怕死的敢做某家的猿阿公?”
左药师明显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李神弦的箭矢了, 一见这个巴州汉子举起雕弓,就立刻将手中蛇矛横在了身前。
只是与往日不同的是,李氏猛虎并没有急着射箭,而是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不但自称李斑子,竟然还要当众认爹?
左药师几乎怀疑自己听差了,却听李神弦指名道姓地叫嚣道:“左药师,你不是一直叫嚣着要做某家的亲爹么?怎么着,如今老子都要认阿公了,你个怂包软蛋反倒不敢答应了么?”
听见这话,左药师哪里还能忍得住,立刻昂然冷笑道:“好大儿,乃公左药师在此!”
话音才落,左药师的眉毛竟是腾的一下燃起了火焰,烈烈火光将头上铁盔映照得一片通红。
电光火石间,众人皆闻雕弓怒啸、霹雳弦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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