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耕道得道、树德得德(1 / 2)

嚼龙 屠龙氏 2910 字 2个月前

最新网址: 就在这时,童蛟海只觉身旁忽然多出了一个人。

他侧身抬头,就见自家校尉正对着鲁公微笑,神态从容、语声清朗,委实令人心折。

“炎皇神农氏之外,齐敬之此前只听说过炎皇朱襄氏,还有幸学得一曲《飞龙唤霖谱》,却不知风姓赫胥氏竟也有炎皇之名。”

鲁公看着挺身而出的少年,讶异之余便是一笑:“先前还说你小子切开来是个黑的,没想到还有这般实诚厚道的一面!驺吾军的军汉们摊上你这样一个上官,当真是有福喽!”

“至於《飞龙唤霖谱》,老头子方才已经从大日炎火的变化中看到了!你已然是登堂入室,个中精妙之处,比之曹江水神那个正儿八经的朱襄氏后裔也是不遑多让。”

齐敬之敏锐地注意到,鲁公提及霖谱,用的是“看到”二字,而不是听到。

“大日炎火的变化么……难怪我的修为进境丝毫逃不过这位老大人的法眼。鲁氏的灵台观日之法,当真不可小觑。”

鲁公见少年若有所思,摇摇头又看向童蛟海:“炎皇赫胥氏云云、王者辈出云云且不论,据老夫所知,你这一脉的祖上确实出过不少能人,多有在姬族诸国担任冬官司空乃至大司空的。”

“大司空?”童蛟海的一颗心登时砰砰狂跳起来,这官职听上去跟大司马差不多啊。

“嗯,古时候大司空这个官职,乃是掌管水土的中枢大员,除了兴修城邑水利,还要在郊祀时负责扫除坛场和摆设乐器,在大丧时负责修筑陵墓。真要论起渊源来,跟如今大齐的浑天司和礼部都能沾上边。”

童蛟海登时眼前一亮,心里冒出一句话:“这么一来,我也算是鲁公的半个自己人了吧?”

他心里满是兴奋希冀,开口却也知道谦虚:“小人出身寒微,并不曾听说祖宗里头有什么筑城修陵的大司空,修屋顶的瓦匠倒是出了不少。”

齐敬之眸光一闪,看向童蛟海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鲁公倒是面色如常,朝童蛟海呵呵一笑:“这么说来,你家倒也不算忘本。既是这样,我老头子就送你一本琴谱吧!”

“大司空一职既然负责摆设祭祀时所用乐器,你身为童氏后人,在音律上多少会有些天赋,即便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你家校尉便是!”

闻听此言,童蛟海脸上就露出茫然之色,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啥?送俺这等糙汉……一本……琴谱?”

一旁的少年校尉也听得懵了,鲁公这本琴谱究竟是送给童蛟海的,还是送给他齐敬之的?

“怎么,你是见我老头子长得五大三粗,就觉得我不懂音律?”

鲁公嘴里呵斥童蛟海,眼睛却瞪向了齐敬之:“你小子应该明白其中的道道吧?”

少年校尉立刻乖乖应是:“天文历法之学要研习到精深处,必定通晓地理、史学、术数、音律、农事等诸般学问!”

鲁公哼了一声,又瞥了韦应典一眼:“你在礼部待过,又辞官回乡,想必听说过那句‘学经不明,不如归耕’?”

韦应典不明所以,却也点头称是:“晚辈当初恃才傲物、气性偏狭,以至於仕途蹉跎不顺,可不就是学经不明的缘故?后来便是因此而生辞官归耕之念。”

他顿了顿,忽朝齐敬之一拱手:“也正是因为那次归耕,韦某有幸遇到了齐道兄。他护送我见到了前世之妻,虽至今不知轮回之事的真假,却也令韦某豁然开悟、放纵襟怀!”

“若是无此心境变化,以韦某的年纪、性情和此前沉沦宦海的经历,未必能得齐道兄看重、慨然赐下修行法,纵使得了正法,也未必能修得成。”

韦应典言辞恳切,明显发自肺腑,而且对於当初齐敬之赠法的缘由看得极为通透。

齐敬之洒然一笑、默默点头,同样想起了两人去曲阿后湖寻访枣妪之事,而韦应典也确实是在那次寻访之后心境生变,类似朱衣侯失心而得谱、邓符卿吞心而生臂,再加上并肩面对洵江水神的交情,才有了那次看似极为草率的江边传法。

这世上之事,一饮一啄,又岂是无因?

“这就是了!”

鲁公满意点头,却是没兴趣知道什么前世之妻、什么豁然开悟,转而瞪着童蛟海道:“所谓学经不明,不如归耕。其实这里所说的《归耕》,乃是一本上古琴谱。”

“嘿,你说巧不巧,前些年老头子去……嗯,去野地里除草,碰巧从荒草里捡到了这本琴谱!”

这事情听着就很不着调,跟大彭氏在风里捡钱也差不多了。

童蛟海听得张大了嘴巴,齐敬之和韦应典则是各有所思,唯有一直闷不吭声的骊山广野暗自撇嘴。

就听鲁公继续道:“雍门家那个叫子周的后生不知从哪儿听说了此事,巴巴地求上门来,想要抄录一份回去。”

“当时我见他心灰意冷、满面颓丧,心中甚为不喜,便故意激怒他说:你名为子周,可哪里算什么周全的人?堂堂军侯世家的传人,竟然想要‘归耕’?今后不如就改个名字,唤作雍门耕,字子牛!”

“没想到那后生竟是毫不在意,哪怕天降大雪,仍旧直挺挺地跪在门前苦求,竟是跪成了一个雪人,也将我老头子的心肠都跪软了。”

听到此处,齐敬之岂能不心生感慨,便忍不住插言道:“雍门氏的事情晚辈也听说过一嘴,若非乐安侯寄情音律、有意归耕,多半就无法保全性命和家族,那才是真的不周全。”

鲁公眸光幽邃、缓缓摇头:“市井流言、狐鬼之说,岂能轻易相信?反正就老头子所知,前两代雍门家主皆非将才,却又没有自知之明,自己跑去战场上寻死,国主也不可能总拦着。偏偏雍门子周心思极重,整日里忧谗畏讥、战战惶惶……”

“嗐,操琴与作诗类似,或为言志、或为娱情,雍门子周这样的性子,跑去修行琴道,怕是活不长久……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嘛!”

鲁公明显对雍门子周不大看好,却对童蛟海有些另眼相看的意思:“老头子识人无数,一见你小子方才攀登祭坛的做法,就知道你是块上好的滚刀肉,骨子里就带着一股子混不吝的凶顽之性,将来只要小命硬一些、运气好一些,总能做些成就出来。”

“你小子的命硬不硬,老头子说不好,但既然跟了齐敬之,这运气就着实不错,索性今日就将《归耕》琴谱传给你!”

“耕道得道,树德得德,你童蛟海能从心田里种出什么玩意来,老头子我拭目以待!”

话说到这个份上,童蛟海再不情愿,也只得跪地磕头、感激涕零了。

眼见鲁公一指点在童蛟海额头,齐敬之明知浑天司司正在通过这种方式往钩陈院里落子,却委实说不出个不字。

他与韦应典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俱是心照不宣。旁的不提,今后若非迫不得已,驺吾军应是不会与浑天司交恶了。

等到鲁公传法完毕,齐敬之便对童蛟海笑道:“鲁公厚赐於你,我这个做上官的也不好太小气,便传你两首战阵之曲吧,以词为主,你今后自己谱曲便是。”

少年校尉所谓的战阵之曲,一者是虎君道人驱使众伥鬼所唱的《猛虎行》,二者是安丰侯丁承渊以《虎钤经》催动的无名战歌。

齐敬之并不藏私,当众将这两首战阵之曲吟唱了一遍,听得众人颇有沉郁悲凉、壮怀激烈之感,便是鲁公也忍不住以盘螭杖击节应和。

两曲听罢,童蛟海自然是大恩无以为报,愿为校尉大人效死。

鲁公则是赞许颔首:“这样两首曲子,须得昂藏大汉,执铜琵琶、铁绰板,击缶而歌、擂鼓作舞,方能得其神髓精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