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脸上露出喜色,接着就不管不顾地把委蛇旗往自己嘴里塞,没想到旗身之中忽地钻出两个蛇颈人头,径直往它的脖颈上一缠。
人头交错、蛇躯纠缠,好似那行绞刑的套索一般越收越紧。
哥舒刀鬼神情一变,立刻扔下委蛇旗,两手抓住脖颈上的蛇躯狠狠扯动。
随着它的挣扎扯动,委蛇旗竟是转到了哥舒刀鬼的身后,乍一看倒像是它披着一件奇异的披风似的。
此时深沙大将才堪堪以蛇矛击飞七星鬼刀,见状立刻大喜,立刻凶猛反扑过来,一矛戳向哥舒刀鬼的心窝。
没想到那刀鬼端的狡诈,明明无力也无暇抵挡,竟是毫不犹豫地扭转身躯,同时向后一跃,主动用背上的委蛇旗披风迎向矛锋。
深沙大将大惊失色,投鼠忌器之下掌中立刻撤力,同时偏转蛇矛、击在了空处。
就是这么一耽误,哥舒刀鬼的后背已经撞入了深沙大将的怀中,将这尊佛门护法明王撞得头顶、脚下焰光散乱,连身形有些虚幻起来。
丈八点钢枪自天上颓然坠落。
只是深沙大将兀自不肯服输,放手将哥舒刀鬼和委蛇旗一同抱住,同时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在刀鬼的脑袋上,登时黑气四溢、火花迸溅。
眼见得双方滚作一团,凄然鬼刀气与冥狱魔焰气散乱纠缠,当真是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齐敬之忍不住感叹一声:“单从场面上看,比之第四境大能之间的道火拚斗也相差不远了。”
“道火之力皆归於修士自身,而这两人皆不过是借助外物罢了。”
寿跋笑容浅淡、一针见血:“臣强主弱终非长久之道,稍有差池就会人死道消,魂魄沦为异类,被外物所奴役。”
齐敬之望着那些同样战做一团的魔影和药叉,颇有同感地点点头:“若是他二人真有那一日,便是寿长史所说的连根拔起之时了吧?又或者根本等不到那一日,就会有人被派去送死了?”
“呵,寿某其实对这两人都颇为看好,毕竟皆是有参天之势的年轻人呐!”
寿跋笑眯眯的,任谁也分辨不出,在他眼里谁是要派去送死的,谁又是可以大力栽培的。
祂横了身旁的少年校尉一眼,笑容变得玩味起来:“原本左药师分心两用,大半心神都被委蛇旗牵扯,今日却被迫放下执着,全神贯注於本身修行,左氏家学与佛门传承圆融混一,可谓桎梏尽去、如获新生!”
“无论待会儿委蛇旗是否会易主,钩陈院都将出现四大校尉并立的崭新局面。齐敬之,你要不要去试一试,看自己能否走入寿宫的大门?”
闻听此言,久无动静的韦应典倏然回头。
比起委蛇旗的归属,这位新擢升的驺吾军校尉明显更关心自己道兄的前程,哪怕少年已经事先言明,此行不过是来看清差距而已。
齐敬之没有犹豫,转身就朝高台中央的寿宫走去。
他望着前方那座雄伟古朴的大殿,心里莫名想起了大魔国主的飞殿。
在骊山广野的描述之中,那座飞殿廊腰缦回、艳若虹霓,殿柱合抱、明灿如镜,非但光华绚烂、极尽壮丽,更能不翼而飞、遮蔽天日。
相比之下,桓王寿宫的大殿就没有那么花哨,而是越看就越觉得朴实无华,越靠近就越觉得巍峨高耸,从里到外都透出一股土德厚重、承载八荒之意。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嗯?不对!”
齐敬之猛然醒悟,并非是前方的大殿变得高大了,而是自己变得矮小了!
这种高大和矮小并不是形体上的,而是根植於魂魄、作用於心相,令他油然生出渺小之意。
只要不能抵挡乃至抹除这种大势上的压迫,他便永远无法真正靠近大殿。
“戊己之宫,位居黄庭。黄者,中央之色也;庭者,四方之中也。”
“黄庭之中有丹庐鼎殿、神水华池之设,大道所驻、谷神所居。”
《神室图论》中的经文蓦地跃上齐敬之的心头。
“道能生天地、养万物,故曰谷神。天地有穷而道无穷,故曰谷神不死。”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齐敬之略一存思,便即暗暗点头:“既然谷神不死,其所居宫室自然便是寿宫了。”
“桓王寿宫的这道殿门自然远远称不上谷神玄牝之门、大道天地之根,却也是通往桓王心中大道的门径。”
“对於现在的我而言,桓王这位大齐先王、中兴霸主的道无疑是巍峨且遥远的,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迈过门槛、登堂入室了。”
少年驻足观望良久, 忽将目光投向了殿檐上的屋脊兽。
桓王寿宫的屋脊兽是他所见过的宫室庙宇之中最多的,竟然足足有十种之多,甚至在这十头屋脊兽的前方,赫然还有一尊骑凤仙人,更是齐敬之生平仅见。
寿跋缓缓踱步过来,顺着少年的目光一看,不由失笑道:“传说那一位本是武成圣王的小舅子,是个不怎么成器的,眼看自己修行不成,便整日缠着圣王也给他敕封一尊神位。”
“圣王不堪其扰,便将此人敕封为屋脊之神,丢到圣姜祖殿碧落宫的殿檐上,负责统御十大灵兽、抵御八面来风。”
齐敬之闻言愕然。
即便是碧落宫的屋脊之神,那也依旧是在房顶上罚站喝风的货色,本质上与当初丁承礼敕封的那些瓦鬼亩神几无差别,难怪寿跋提起时只是当做笑谈,全无半点恭敬之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