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这小娃子得了赏赐,怎么神情反倒凝重起来了?倒像是跟摇光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申元之嫌弃地朝少年摆摆手:“今日既得了这件御寒皮裘,就麻溜地滚到北地建功立业去吧!”
说罢,他又忽然问了一句:“真不考虑考虑老夫家里的小闺女?”
“其中最出色的一个,如今已经拜入北恒州玉蟾山门下,那可是小孤山西灵始阴宫的下院,上承广寒清虚天尊的道统!”
齐敬之闻言微怔。
当初凤紫虚在研究如何修复天地玄鉴时,就曾提到过玉蟾山这家宗门,据说乃是大孤诸山之一,门中有一座玉蟾月桂洞天,只是此前与仙羽山并无往来。
少年有心多问几句,然而眼下这种情形,贸然开口只会让老爷子误会。
这姜姓申氏可是当着姬族天子外戚却行废立之事的狠角色,他家最出色的闺女……嗯,万万不可招惹!
眼见少年面露沉思之色、似乎有所意动,申元之连忙又加了一把火:“一个不够,娶两个也行啊!加起来不就是流放个四年嘛!”
闻听此言,卞无鞅就忍不住摇头:“世伯,这刑期可不是这样算的……”
只是这位摇光君话未说完,就被老爷子瞪得住了口。
齐敬之哑然失笑,当即行了一礼,默默恭身而退。
“小娃娃真是不识货!”申元之见状只得遗憾摇头。
他转而看向韦应典和左药师,意兴阑珊道:“至於你们两个,不缺师父教导,也不缺身外之物,独独缺少功勳……国主也早已经备下重赏,皆是尔等所需之物,专等有功者取之!”
到了此时,几个年轻人哪还不知晓,无论是国主还是七政阁,对钩陈院的关注和了解都远超他们的预想。
一直到这些被治得服服帖帖的年轻人躬身行礼、远远退出殿门,两位阁老都没有专门提及第二次北拓,这等大事本也不是这些年轻人可以参与讨论。
至於那个被割去头颅的白虎阙队正,就好似被所有人遗忘了一般。
一片寂静之中,申元之忽地嘿了一声:“玄都观主收了个好徒弟啊!”
“另外几个也就罢了,都是功名之心极盛的人物,尤其是你才收的那个哥舒大石,不是大成便是大败,将来没准儿还真需要你清理门户。”
“唯独齐敬之此人看似恭谨守礼,却最是个受不得拘束的,无论世俗权柄功业、天下奇珍异宝,於他而言皆不过可有可无之物,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撂挑子乃至掀桌子了。”
卞无鞅却没这么多的感慨:“我大齐自有法度规矩在!有功者赏、有过者罚、有罪者杀,不想干的就滚蛋,想掀桌的就碾死,国主又不缺他这一件吉光裘!”
他的目光透过平露之树,落在影壁内侧的那两句话上:“社稷灵长,筑鲸鲵而诛六贼……”
这位摇光君忽地停下念诵,抬手做了个捣药的姿势:“白虎阙的守阙将校,我会亲自过一遍手!”
鲸鲵者,不义之人、凶恶之敌也,而前头这个筑字,便是捣碎之意。
天璿君不置可否,接替摇光君往下念诵:“天王明圣,御螭魅而去四凶!”
四凶者,乃帝鸿氏之不才子“混沌”、金天氏之不才子“穷奇”、高阳氏之不才子“檮杌”、缙云氏之不才子“饕餮”。
其中缙云氏乃炎皇姜姓苗裔、帝鸿氏之夏官,其不才子饕餮传说便是兵主蚩尤的首级所化,贪於饮食、最喜财货,穷奢极欲、聚敛无度,为天下百姓所苦。
“嘿嘿,六贼易诛、四凶难去!若是哪天真出了那等人物,咱们这一个老糊涂、一个老古板,怕是要被吞得渣都不剩!”
两位斗阁星君说话间,章居庸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垂首低眉地禀告道:“麟山主连同钩陈院的五人已经出了七政阁。”
卞无鞅看向这位武德将军,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如何?”
章居庸抬起头,径直对上摇光君的目光,用极为肯定的语气道:“从始至终,混在华平草里的屈佚草皆无异动,未曾指向任何一人。”
两位阁老对视一眼,申元之便有些苦恼:“这新移植来的屈佚草究竟行不行啊?不是说一旦有佞人入朝,则屈而指之吗?”
“这些小娃娃拍起马屁来一个比一个不要脸,难道其中一个佞人都没有?”
章居庸立刻肯定答道:“末将还特意让齐敬之在树下坐了片刻,屈佚草虽比华平草略软,让齐敬之错以为王德不振,但他屁股底下连同身旁的屈佚草始终根根直立,确实没有丝毫倒伏之象。”
申元之只好无奈点头:“这么久都没开张,难道咱们大齐真就众正盈朝、奸邪退避了?难道这七政阁里真就一个坏种都没有?不应该啊……”
听见这话,章居庸的脸皮一抽,连忙低下头去。
申元之便朝他摆了摆手:“去,把庆元子叫进来。”
章居庸如蒙大赦,应命之后转身就走。
临出门前,只听卞无鞅哼了一声:“人心叵测、忠奸难辨,这以草鉴人的法子实在荒谬至极!”
“桓王的剖心透骨镜放在钩陈院门口,郑仙和寿跋却始终不曾放开手脚使用,这实在太过浪费,还不如搬来七政阁,这样世伯麾下就真的能有阴德校尉使唤了!”
申元之毫不犹豫地表示反对:“不可!那面镜子全力发动起来, 委实太过霸道,剖人心迹、透骨三分。”
“这倒也罢了,实在是剖心透骨镜的凶名太盛,咱们这些人哪个打小没被长辈用它吓唬过?一旦摆到七政阁,甭管是否全力催动,还有几个人敢进来?各家的老古董怕不是要立刻赶来把七政阁拆了!”
老爷子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气急败坏。
“当年号称‘斩蛟秀士、斗南一人’的庞眉遵桓王之命,将朝堂上下挨个过筛子,杀得那叫一个人头滚滚,结果犯了众怒,最终连自己都折了进去,你卞无鞅也想步他的后尘?”
“如今钩陈院倒是又建起来了,若是引得国主一时兴起,原样再来一遍……别说什么阴德校尉了,我老头子积攒大半辈子的阴德怕是都要赔光了!”
老婆脚伤骨折,周四住院,下周一手术,所以最近几天的更新可能不准时,尽量不断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