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钺也是贱,明明嘴上恨得牙痒痒,被人家这声哥哥一叫,脸色立刻由阴转晴:“嗐!当初我那妹子也是这般小小的一个,扑在我怀里直喊饿……”
齐老汉却顾不得听这厮的感怀追思,而是腾地站起身来,弯腰去棺材里略一摸索,随即一手一个,又从里头拎出来两只小白羊。
这两只小白羊被他攫住脖颈,却是恍若未觉,嘴巴兀自不停开阖着,正在咀嚼几粒泛着青黑光泽的麦粒。
齐老汉看得分明,两只小白羊虽然有皮毛,但口腔里只有牙齿骨骼,并无舌头血肉,明显也并不是什么正经生灵。
他忍不住嘿了一声,回头瞪着白骨小儿道:“你这是从哪儿找了份放羊的差事?自己来偷吃也就罢了,竟然还带了两个小的!”
白骨小儿闻声,再次哢吧哢吧地将头转向齐老汉,比对待俞大钺还要亲热几分:“爷爷给我麦粒吃!”
这下连齐老汉也没脾气了。
当初他的孙儿也曾是这样小小的一个,时常紧紧抱住他的裤腿,哭着找爹娘、闹着要肉吃……
嗯,后来那孩子倒是不哭不闹了,却整天不是在后山挖陷坑,就是在前院闷不吭声地磨刀,瞅着就让人悬心。
齐老汉心粗嘴笨,若非请了孟夫子教导,还真不敢想象自家孙儿会变成什么模样……
“嗐!真是作孽!这蔚州究竟是个啥鬼地方,娃娃死了都不得安生!”
齐老汉骂了一声,顺手将两只小白羊扔下牛车,又从乌木棺材里抄起一个方斗,也跟着跳下了地。
方斗里的麦子乃是得自买棺老叟的屍麦,颗粒饱满而紧实,却泛着不正常的青黑之色。
齐老汉伸手抓了一大把,塞到俞大钺的手上,还不忘呵斥一句:“咱们又不缺这一斗半斗的屍麦,别小气吧啦的,没点儿做哥哥的样子!”
说罢,他再次从方斗里抓了一小把,扔给脚边的两只小白羊。
做完这些,齐老汉就怀抱着方斗,小心翼翼地向着禁水的方向走去。
越是靠近那些传说中的瘴毒白雾,他的神情就越发凝重,那感觉就好似独自行走於山中时,被无数豺狼虎豹在暗中窥伺。
等到越过了某条无形界限, 齐老汉心中忽然升起强烈警兆,似乎再往前一步就要丧身於猛兽之口。
他立刻停下脚步,身上散发出淡淡虎意,口中低喝一声:“渡河之人以屍麦为祭,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话音未落,他已是捻起几粒屍麦,向着前方雾气中一丢。
霎时间,那些瘴毒白雾剧烈翻涌起来,其中似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呼啸而过,而那几粒屍麦甚至还来不及落地就忽然失去了踪影。
只是说来也怪,拦在齐老汉面前的雾气竟是随之稀薄了几分,连带着雾气中那些饱含恶意的窥伺目光也隐去了不少。
齐老汉紧绷的神情登时一松:“这屍麦果真有效!”
后头的俞大钺因为放心不下,抱着白骨小儿、领着两只小白羊紧随而至,见状脸上也是一喜:“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