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
四位美娇娘退居台边,让出主舞台。
突然间——
一道道彩带从两边飞入高台。
彩带飘过。
高台上陡然出现一位女子的身影。
她脸上还是蒙着一层轻纱,虽薄如蝉翼,却遮挡绝大部分光线,让她五官若隐若现,就像雾气缭绕鲜花,神秘而飘渺。
身着金黄云烟衫,逶迤拖地金色留仙裙,手挽水蓝薄雾纱,手持轻罗小扇。
头挽飞仙髻,戴五色宝冠,项饰璎珞,腰系玉带,手带环镯,腰肩处绕着水蓝彩带。
她衣饰、发髻雍容华贵,尽显高雅脱俗之姿,行走举止之间,飘带旋迥,窍尘不染,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不得不说,这位佳人自一登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男的固然的心醉神迷,女的也不免为其风姿所慑,说不出话来。
就连让出主舞台的四个美娇娘,也是心甘情愿为其奏起清扬乐声。
款步缓行的佳人,身姿窈窕,如江边青柳,随风轻舞曼妙绰约。
其体态轻盈,舞姿曼妙,优雅的扇舞,配以飘曳的长裙,飞舞的彩带,迎风舒卷。
恍惚间,众人仿佛见到了一位仙子迎风飞天,四周流云飘飞,彩带飞舞,鲜花纷落。
真可谓是一舞迷众生,再舞倾人城。
有诗赞曰:
轻罗小扇白兰花,
窍腰玉带舞天纱。
疑是仙女下凡来,
回眸一笑胜星华。
美好的时光顷刻即过。
只见佳人一舞舞毕,手挽一束素白丝带,窍腰一荡,人真如飞仙般掠入空中。
她绕着高台曼妙飞舞一周,突然彩带纷飞,人影骤然消失不见。
舍脂馆内久久没有声息。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如梦方醒,拍掌叫绝,顷刻间,掌声如雷。
白信回过神来,“这就是崔大家!”
“不错,这位就是以舞名满东京城,令无数人为之痴迷颠倒的崔大家崔念奴!”
说起这位佳人,周邦彦眼神中亦是流露出崇拜之色,语气飘忽。
白信见他满脸沉迷,不愿清醒过来的模样,遂低声问石泰:
“不知这位崔大家是什么来历?”
石泰滔滔不绝的介绍道:
“这位崔大家艺名崔念奴,是当今东京城中最着名的清倌人,亦是无数人公认的汴京二娇之一,不知有多少王孙贵族、达官贵人想要一亲芳泽。
她的父亲原本是前朝官员,名声极好,她从小就有才女之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舞蹈更是一绝。只可惜她父亲卷入朝堂政治风波,被人反攻倒算,气绝身亡,又连累全家都被抄,她也被罚入娼籍,沦落教坊官女支。”
说到这里,石泰露出愤愤之色,低声骂了不少人,接着才有说道:
“就在崔大家即将被关进教坊时,她父亲的一位旧友从地方调入京城,闻讯立刻设法相救。只因案子是先帝御批判罚的,无人能为她家翻案,那位大人想尽办法也只能把她改判为卖到风月场所,暗地里为她购置了私宅,让她在私宅里生活,虽然依旧是娼籍,可生活却与一般女子无异。”
白信越发好奇道:“那她怎么还在这种场所跳舞卖艺?”
“你以为崔大家的舞蹈是轻易看得到的么!”
石泰轻哼,斜了白信一眼,道:“崔大家是那种冰清玉洁的仙子,本不应该出现在风月场所,只是那些陷害她父亲的人没有罢休,规定她每月必须在风月场赚取费用上交教坊,否则就要把她带回去。崔大家无奈,才会每月一舞,时期不限,不是消息灵通之辈,是万万见不到的。”
“石兄这话不假。”周邦彦回过神来,接过话头说道,“崔娘子登台显舞的消息极为隐秘,能得到消息赶来的人无一不是身份不俗之辈,那些视野最好的包厢里坐的就是。我等消息不灵便的人,就只能挤在外面和这群烂虫混在一起了。”
他说话间瞥了一眼那些正在与美艳女子调情欢饮的男子,神色间满是鄙夷。
“是啊,我也是过了亥时时分才得到消息,差点就错过了这份福分。”
说罢,石泰朝白信挤了挤眼,道:“怎么样,白兄弟,这趟没有白来吧?”
白信诚实道:“今日能欣赏崔大家一舞,便是死了也值得。石兄的这份人情,白某记下了。”
“好说。”石泰昂首一笑。
白信叹道:“只是可惜,没能见崔大家一面,或是上说几句话,真是遗憾。”
石泰翻了个白眼,“崔大家岂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她素来不喜结交外人,每月只在这里献舞一次,完毕后立刻就回了私宅,平日里闭门不出,任你是达官显贵、王孙公子也一概见不得她一面。”
“这却未必!”
周邦彦摇动折扇,傲然一笑,信心十足。
白信目光一闪,“难道周兄有办法?”
“当然。”
你就吹吧。
石泰一撇嘴,满脸写着“不信”两字。
周邦彦也不废话,唤来龟公,要了笔墨纸砚,挥手间,一首雅词落於纸上。
又花了些钱,让龟公把词送了过去。
“两位敬请期待,稍后崔娘子必定请咱们过去一会。”周邦彦轻笑,顾盼之间,更见俊朗丰神之容,脱俗俊雅之态。
直觉告诉我这家伙在装逼!
白信斜了他一眼。
然而过不多时,一个青衣少女缓步走来。
“周公子,我家小姐有请。”
“知道了。”
周邦彦长身而立,面色淡然,不见丝毫异色,一指石泰和白信,“我这两位朋友也想见一见崔大家,可否一起前往?”
青衣少女扫了两人一眼,笑道:“既然是周公子的朋友,自然是去得的。”
“嗯。”
周邦彦颔首,“请头前带路。”
青衣少女微微欠身,转身带路。
周邦彦朝两人摇了摇折扇,淡然一笑,示意两人跟着走。
白信和石泰又惊又喜,相互对视一眼。
脑海中同时略一个念头:
可恶,给他装到了!
…………
马车在玉容街停下。
周邦彦三人在青衣少女的引领下,进了一个三进大小的院落。
院落门户是标准的低门小户,与寻常人家别无二致,若是不知情的人从门外经过,怕是根本想象不到这里居然住着名满全京城的清倌人。
青衣少女将三人引进会客室,又上了茶点。
过不多时。
有灯光刺破夜色,淡黄光晕荡开。
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手捧一盏金灯,挽着衣袖,伴随一股香风缓缓走来。
她一身青色衣裙,没有花绣纹饰。
和刚才在高台上翩翩起舞时相比,少了几分华美尊贵,多了几分清素淡雅。
给人一种飘然出尘之感。
哪怕她蒙着脸,也仍是给一种无法阻挡的魅力!
她走进厅内,眼波轻扫。
被她眼波一扫,三人都像过电一般,心里麻酥酥的说不出的舒服愉快。
石泰当场就看呆了,只知道呵呵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