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各派的哗然变色,葛长青乍闻噩耗,不哭不闹,出乎反常的平静。只是独自一人在丹鹤峰崖顶那株百年老松下,回忆往事。
葛长庚很喜欢站在崖顶松树下俯瞰,云海茫茫,一览众山小,他每次都会豪气顿生,说要努力修行,争取在五宗论道上拨得头名。为师尊,为丹鼎派争一口气。
几年之后,依然是在茫茫云海上,师长们眼中的天赐之才,对着弟弟说等师尊百年后,就承担下丹鼎派香火传承之责,做掌派真人。
又过了几年,他说要做道尊,让丹鼎派成为道门首宗。还笑嘻嘻的说到时一定封你做道门青帝。
那时候他总是含笑站在哥哥身后,觉得天塌下来也有哥哥扛着,他只要做个小道童就好,无忧无虑。
如今回想起来,那个少年其实早就变了,随着他的修为增强,野望也越来越大。终於在某一天,露出了它狰狞的爪牙。
葛长青在崖顶古松下站了七天七夜。
大悲无声!
葛长青握着青光长矛的手忽然感到一阵虚弱无力,以至於没能第一时间将长矛炸开,从而彻底断绝葛长庚的生机。不,不止是手腕失去了力量,浑身都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是不是发现没有余力炸碎长矛?”随着葛长庚的这句话,青光长矛消散成万千碧绿光点,朝上空浮去。
葛长青愕然抬头,头顶三丈处,古朴的大鼎滴溜溜的旋转,将碧绿光点尽收囊中。
“你当我布下神农鼎阵是虚张声势?葛长青,你真气之浑厚,确实出乎我的意料。可在神农鼎阵中我才是无敌的。这尊上古至宝,在师尊手上只是件炼丹鼎炉,暴殄天物,我杀他有大半原因便是为了它。”葛长庚眼中寒光一闪,一招头槌把葛长青撞飞出去。
葛长青落地后勉强站稳脚步,仍是滑出十几米,额头迸裂,鲜血模糊了眼眸,更模糊了脸颊。他似是无力再战,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神农鼎能不断摄取土属灵气,五行土生金,我身在阵内,真气变无穷无尽,葛长青你怎么跟我斗?”
葛长青死死的盯着他,右腿颤巍巍的想要站起来,身形起到一半,就又倒下。如此反覆,次次徒劳无功。
他在昏迷前,张了张嘴,说了一句什么,可惜他已经耗尽精气神,因此此话无声。
但葛长庚“听”到了,那句话是“下辈子不做兄弟”。
葛长庚缓缓走到葛长青身前,蹲下,伸出手轻轻抚摸弟弟的脸颊,眼神温柔,分明就是一个温和的哥哥用宠溺的眼神看弟弟。叹了口气:“长青,你真的成长了很多,让我惊讶。做为哥哥我很欣慰。不过,这个世界是以成败论英雄的,成王败寇,古人早把道理讲尽了。一世人两兄弟,两兄弟不相弃,我从未想过要抛弃你。我会吞噬你的金丹,这样,我们就永远不分开了。”
“神农炼五行,万物化炭糜。”
神农鼎猛地一震,旋转越来越快,一圈圈黄色光芒如涟漪荡漾。鼎身徒然翻转,洒下一道黄光,将葛长青罩在里面。
葛长青丹田处,一颗金丹凸显,青色光芒如呼吸般吞吐不定,似是竭力抗拒着,但正被一点点的拔出丹田。
金丹悬浮在半空,尤不死心,嗡嗡震颤,想要摆脱束缚,重新回到丹田。
葛长庚正要伸手去握,当是时,葛长青胸口忽然亮起一道红光,虎口夺食般卷着那枚金丹便朝远处掠去。只是没有逃之夭夭,而是拉开距离后,红光一阵扭曲晃动,化为一个黑袍道士,面容古拙,长须飘飘,目光温和,宽大的袖袍在夜风中飘飘如仙。
神色淡漠傲气内敛的葛长庚见到这个两鬓斑白,气态悠远的黑袍道士,竟像是见了鬼一般惊恐震骇,失声道:“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