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鸦雀无声中,左凌泉抬眼看向天空。
天幕之下,开启了一道大门,一袭金色龙鳞长裙的女子,背后悬着黑色玄武大盾,周身金龙环绕,缓缓飘过云海仙宫, 等穿过空间裂口,人影已经莅临於这片天地。
九宗尊主、中洲剑皇,乃至守在登潮港未退半步的仙师、散修,都在此刻暗暗松了口气,犹如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面对强敌漏出爪牙,代表的是心底的忌惮和不安。
而背后真正站着一尊顶天立地的擎天巨柱, 无论面前是天崩地陷、还是神魔临城,所有人能表现出来的只有从容。
上官玉堂这个名字,对於外洲修士来说, 是‘女武神’,是‘蛮王、梦魇’,是不可违逆、不可冒犯,甚至不能直呼其名的禁忌象征。
但对九宗修士来说,她就是从容不迫的资本。
九宗无论尊主还是剑皇,都怕上官玉堂,哪怕平辈相称的商诏、陈朝礼,私下也会在做每件事情前, 想想上官玉堂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但东洲所有人也知道,当强敌来临时,这个令人谈之色变,平时连见都不想见的女阎王,是他们最不需要惧怕的人,反之,只要她站在东洲,武神也好剑神也罢, 异族首脑还是妖族之主,可敢对东洲不敬半分?
上官玉堂不需要证明自己,当年魔神窃丹灭世,一往无前以凡人之躯撼动神明时,她已经证明过,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让她后退半步。
现如今一群异族到门前叫阵,他们又能有魔神窃丹的几成道行?
江成剑手离开了剑柄,改为负手而立,目光投向了上官玉堂背后的那道身影。
帝诏尊主、伏龙尊主,还有站在黑龙双角之间的仇泊月,也首次放松心弦,把注意力从梅近水身上移开,看向了东洲阵营里唯一的药师。
东洲过三千岁的修士,都难以避免和梅近水有渊源,因为人家是东洲旧主,还一家独大,想在东洲站稳,就必须得过去拜门头, 窃丹之战时,更是所有人都听从梅近水的号令。
但论起感情之深,恐怕没有人比得过被梅近水视作女儿看待的崔莹莹。
上次在中洲, 崔莹莹情绪失控,为了梅近水差点与东洲为敌的事情还让人记忆犹新,现如今再次面临这种场面,尊主剑皇都有些担心。
缺个温夜庭,对东洲来说只是少个二线术士,他们根本不在乎。
但缺个崔莹莹,能给他们吊命的,可就只剩二流豪门药王塔了,俗世都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仙家何尝不是如此,有没有巅峰医师坐镇,打起来是两个概念。
而崔莹莹这次,没让所有人失望。
崔莹莹跟着上官玉堂出来,瞧见悬浮御空的师尊,脸上没流露出半点思念和敬重,开口直接怒声道:
“梅近水,你为何言而无信?”
这怒意不是装的,上次歇斯底里,是因为梅近水独自回来,孤立无援,除了她没有任何依靠。
而这次大军压境,崔莹莹便完全卸下了包袱——战场无父子,她只是九宗尊主,和面前的强敌不存在半点渊源;就算有,那也是敌军落败惩治俘虏时的事情。
梅近水似乎也忘了这层师徒关系,所以直接无视了嘤嘤叫嚣的九宗二线小杂鱼,目光放在上官玉堂身上。
上官玉堂出现后,在东洲阵营之前悬停,眼神淡漠,并未言语,因为手下还没完事儿。
左凌泉被古神眷顾,干跑奎炳洲老二,无论他境界如何,地位方面已经可以和江成剑并肩了,仙家的话语权都是打出来的。
左凌泉持剑而立,面向异族千军万马,朗声道:
“梅仙君手底下,如果都是这种软脚虾,今天也不用打了。东洲能对标尔等中等马的下等马,确实不好找。”
这些垃圾话,是用来打击对方士气的,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便是这个道理。
异族开场败阵,还是混元天尊张芝鹭被对方一个小辈打的抱头鼠窜,气氛自然有点不对了。
东洲阵营则是气势高涨,哪怕没人嘲讽叫嚣,依旧能感觉到满城修士流露出的傲气和战意。
张芝鹭并未受重伤,丢这么大个人自然恼火,开口道:
“仗着些奇门方术,打了个一招鲜罢了,口气别那么大。”
左凌泉抬起惊堂剑,指向异族集群中的张芝鹭:
“本事不行嘴倒是挺硬,你这张嘴,莫非是商老魔给你锻造的仙兵?”
“你……”
混元天尊张芝鹭,被这话差点气死,想要再度上前,却被人给拉住了。
毕竟修行道就是败者食尘,输了没有话语权,死缠烂打不认帐,只会让己方颜面扫地。
梅近水始终保持着笑意,此时才开口道:
“后生可畏,你这性子,和当年的玉堂一模一样。”
这一点,是正邪两道共识,不过硬说起来,女武神当年还是要拽一点,因为她布衣之身单枪匹马打天下,背后没这么多人撑场面。
上官玉堂在左凌泉打完嘴炮后,才开口道:
“梅近水,你孤身前来,是活够本了,想落叶归根?”
梅近水带着十来万修士,但异地作战对上另一位仙君,这些中低境修士作用真不大,说‘孤身’也不算问题。
梅近水悬於云端,声音淡雅:“我是否孤身前来,不重要,我的性子伱们知晓,既然来了这里,就有十成的把握。我等虽道不同,但终究是昔日道友,我想你们也不想打的屍横遍野。
“如果肯听我一句劝的话,你们最好放下兵刃,大家以后还是亲朋好友,即便你们现在心有不满,日后我也会让你们理解,时间会证明一切。”
上官玉堂挑起下巴:“你是想让我玉瑶洲不战而降?”
梅近水微微点头:“知道希望不大,但还是不想伤了和气。”
上官玉堂道:“这些事情,等本尊战死在凳潮港,你再与他们商量。”
江成剑开口道:“修行中人心中之道,梅仙君岂会不知,今天能站在这里的人,都没想过活着退下去。不用说这些废话了,能从我等屍体上踏过去,玉瑶洲自然就是你们的。”
梅近水轻轻叹了口气,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仙之修者,为国为民,有时取大义而失小义,实属无奈之举,既然彼此道不同,说太多确实无益。不过,你们半数是本尊的晚辈,本尊不想造太多杀孽,道行低微者,就不要掺和了。”
梅近水说话之间,身形缓缓升空。
东洲阵营所有人如临大敌,上官玉堂也眉锋微蹙,仔细感知着天地的变化。
左凌泉见识过玉堂体魄的霸道,从未小觑过一位仙君,手持剑柄注视苍穹,以便随时应对,但看到的场面,依旧让他眼中露出了一抹悚然。
身着白衣的高挑女子,身体升至半空,背悬大日,张开修长双臂,鸟瞰海陆之上苍茫众生,红唇轻吐,一道低吟从天地间响起:
“孟章。”
霹雳——
话落,雷霆大动。
滚滚黑云凭空涌入天幕,不过眨眼之间遮蔽整个天空。
雷光闪过厚重乌云,所以修士骇然发现,苍穹之上、云海之后,多了一条前不见首、后不见尾的巨龙虚影。
巨龙在云海中翻腾,看不见全貌,片刻后才将青色头颅探入云海,从梅近水的上方显出威严龙首,两条龙须随狂风飘曳,张开龙空,发出一声沧桑龙吟:
“昂——”
声动九霄!
怒龙狂吟之下,仇泊月坐下的黑龙瞬间下坠,数万御空修士也被迫落地,还能保持御空姿态的,正邪双方加起来不过百人。
东洲尊主剑皇,乃至异族修士都面露骇然惊色,哪怕从未见过这条巨龙的本体,但通过梅近水的种种传闻,他们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这条遮天巨龙代表的东西——东方共主,孟章神君的人间化身青龙!
哪怕梅近水只是动用神力,召唤出了青龙幻象,带来的浩瀚神威,依旧不是凡夫俗子能抗衡。
左凌泉只觉周边天地剧烈激荡,原本地处后方的登潮港,每一寸土地和海水,都被瞬间拉长,推向了遥远的天外。
而处於对面的异族阵营也是如此,往海外飞退,数万人就好似被狂风吹走的一片云雾。
此法门并不陌生,是帝诏尊主的看家绝技‘江山如画’,曾经九宗会盟,左凌泉还亲身体验过一次。
但同样的法门,放在常人手上和放在仙君手上,完全是两种概念。
不过眨眼之间,原本的海港,就变成了一片不见尽头的平整海面,就好似在天地间,硬插进来这么一片本不存在的区域。
身处海港和海面的中低境修士,被难以抗衡的力量,推到千百里之外。
道行高深的各宗长老、剑皇城巨擘,竭尽全力想靠近天地中央,却难以避免的越追越远,最后只能强行保持身位,确保正面战场不从视野里丢失,来保证最后的体面。
一言出口,神魔退散!
随着梅进水神通降世,还能留在原地的,就只剩下东洲尊主、剑皇,以及十余位异族枭雄,如果不是上官玉堂有心庇护,崔莹莹都被推离了仙魔战场。
而这一式波及方圆千里,凡人不可违逆的强横神通,仅仅是梅近水战前随手腾出场地而已!
眨眼之间,原本万仙汇聚的登潮港,变成了一片空旷寂寥的荒芜海域。
而现在还留在这里的人,才算真正的仙人,也是这九洲大地上,少有能决定天下走势的人,余者皆为蝼蚁!
万丈巨龙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就好似一块嵌在天幕上的盘龙壁。
梅近水悬浮龙首之下,鸟瞰大地:
“明白差距的,自行退下吧;有些东西,傲骨和道心没法弥补,不要死的毫无价值。”
一轮筛选过后,东洲这边就只剩下十人——上官玉堂、崔莹莹、左凌泉、商诏、陈朝礼、仇泊月;江成剑、云红叶、黄鹤、姜太清。
见到这等通天神术,十人之中大部分人都知道,以他们的道行,可能抗不住梅近水第一波攻势,但无一人退下。
因为他们背后就是东洲,根本无路可退。
异族这边倒是变数较大。
梅近水有多强,女武神就可能有多强,在觉得自身参战掀不起水花后,原东洲剑皇明日愁等顶尖仙尊,都自觉退出了战场,只剩下四个西北两洲的小头目。
这么一看,东洲还属於人多势众。
但实际上,顶多算上官玉堂和梅近水对线,玉堂多了一波超级兵,东洲群雄心中生不起半点‘优势在我’的傲意。
上官玉堂握住了悬浮於身边的金鐧,没有回头:
“左凌泉,你退下。”
江成剑也开口道:“家师祝无常,曾在窃丹之战时说过:‘今朝绝於此,草折仍有根,何足惧也’。此战可败,东洲星火不可绝,你退下吧。”
左凌泉手握天官神剑,站在东洲阵营最前,平淡回应:
“我左凌泉有一剑在手,虽百万众不可当,何惧青龙!”
仇泊月通过黄静荷,得知了重孙女妞妞和左凌泉的恋情,本来心中颇有微词,但听见这句话,却是笑了:
“吾辈剑客,所见之人皆无愧於情,所行之事皆无愧於心,强敌当前,岂有不战而退之理。”
被誉为‘剑老二’的云红叶,也跟了句:
“习剑一生,只求逍遥无悔,若是退了,怎对得起手中三尺雪、对得起身后待归人?”
世间剑修,多是情种,说话都带着股红尘逍遥气,却又不失剑客该有的凌厉。
与之相比,商诏和陈朝礼这些传统修士,就不太擅长骚话了,帝诏尊主拿着大剑憋了半天,也只说了一句:
“附议。”
上官玉堂没有再多说,因为她就没想过会此战落败。
在众人宣誓死战之后,上官玉堂手中金色长鐧,三十六节鐧身节节亮起咒文,修长双腿微弓,继而冲天而起,目光直指青龙。
轰——
目之所及的海域,在庞大气劲之下瞬间凹陷,化为了巨型海碗。
左凌泉等人哪怕作为友军,身处凹陷之内,也被骤然出现的强大气劲,直接压进了海水。
刚刚还坦然自若的尊主、剑皇,此时再次露出了骇然之色。
在大部分山巅修士心中,上官玉堂等仙君很强,但上限也是一挑二打其他两元老,或者一挑五打其他五位尊主的程度,还是打的有来有回,其他人不是没胜算。
这个推断有实际战绩类比支撑,也是他们能想象的仙君上限。
但他们显然忽略了,支撑这个推断的战绩,发生在三千年前的窃丹之战!
窃丹之战后,是长达三千年的‘太平岁月’,正邪互有摩抆,但再未发生过仙君陨落的巅峰之战。
长生道被堵死,在常人眼里,仙君已经站在长生道尽头,再强也必然进展龟速,他们冲早能追上。
但事实显然不是如此。
天地阴阳失衡,锁死了修士晋升的道路,可没锁死修士的天赋和悟性。
长生道断绝之前,仙帝独霸九洲,仙君的目标都是晋升仙帝,以境界为先,天赋悟性都用在这上面。
而碍於资源,仙帝只能同时存在一位,再往上爬就飞升了,为了确保坐镇九洲一段时间,只能选择原地踏步。
而长生道断绝之后,世道自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其中最显着的一点,就是修士走到尽头的处境,从‘仙帝独霸九洲’,变成了‘一人独面九王’。
在走到最顶端之后,身边还有九个竞争对手环伺,盯着你赖以为生的地盘、子孙、机缘传承等等,还有可能心中之道和你不同,视你为生死仇敌不共戴天,而你能相信的只有自己,生存紧迫感之强可想而知。
为了确保自身存续,十仙君在境界没法攀升的情况下,只能把当前拥有的条件发挥到极致的极致,哪怕只能领先他人一分一毫,也要竭尽所能争取。
而更可怕的是,其他九人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抱有同样的想法。
所有人都不敢暴露底牌,只能暗中绞尽脑汁增强战力,没有人知道对手走到了什么地步,没人知道自己是不是‘十仙君之耻’,所有人不敢有一刻锺松懈,只能闷着头逼迫自己变强。
三千年的‘太平岁月’,对寻常修士来说变化不大,但对仙君来说,超长时间不知对手的深浅,已经让九洲大地,变成了仙魔林立的‘黑暗森林’,时间越长,他们便越是心忌,为防掉队,只能穷尽所能压榨自身,来安慰内心对未知的恐惧。
这点从上官玉堂生吞窃丹残魂、研究左凌泉的太阴之力就能看出来。
上古时期代表终点的武道‘极境’,到现今已经变成了山巅修士的起点,便是在这种近乎残忍的猜疑链下,被逼出来的。
长生道断绝之前,仙君之上有仙帝独裁、天魔乱世,仙君不可能掌控最顶端的海量修行资源;长生道断绝的前期,人族还算众志成城,也没有这种正邪势均力敌,能随时要人命的紧迫形势。
能位列仙君的人与妖,都是从整个九洲生灵中筛选出来的怪胎,天赋肯定比江成剑等人好,在这种大环境下,要是没进化成怪物,那他们也不配走到仙君的位置。
在这种前所未有的情况下,当前九洲的十大仙君,毫不意外是古往今来最强一代仙君,成了仙帝也是古往今来最强仙帝;他们还是忘机,是因为这片天地最高只有忘机,可不代表他们最高只能修到忘机,或者说只有上古仙君的实力。
商诏、江成剑等人,对战力的见解脱节了几千年,还以同境的极限理解仙君,殊不知现今的十大仙君,早已和他们不在一个纬度了!
轰轰轰——
上官玉堂气劲压弯海面,身形扭曲空间,外人只能看到一道金色流光,瞬间把乌云滚滚的天幕,割裂成了无数碎块。
长空天闪雷鸣,令人窒息的气劲,席卷整片海域。
左凌泉起初还想帮忙,或者去打对面的张芝鹭。
结果这场面一出来,正邪双方的喽罗,都不约而同被逼退,只能眼神惊骇,全神贯注感知周边,免得被前方的余波刮死。
江成剑早就想看仙君搏杀,但真瞧见了,却发现以他的道行都完全看不懂,更不敢贸然插手,只能从往海外移动的气象判断,上官玉堂顶着玄武盾单挑术士,还是占据了些许上风。
崔莹莹直接一脸蒙逼,啥都看不清,屏住呼吸不敢说话,下意识握住了左凌泉的手。
左凌泉拉着崔莹莹,被余波逼退,很快就退到了数十里之外,只能听到九霄龙吟,难以目测形势。
他心中担忧玉堂安危,咬了咬牙道:
“各位前辈,可有法子帮忙?”
仇泊月劝阻道:“山巅巨擘出手,最忌讳晚辈瞎凑热闹,帮不上忙也罢,还有可能让其分心。静观其变,应该很可能见分晓。”
修行道道行越高,打架其实越快,正常都能几息时间定胜负。
但两位仙君底蕴太厚,藏着的底牌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全力搏杀光是尔虞我诈掏杀招,估计都得掏大半天。
眼见帮不上忙,左凌泉只能道:
“华钧洲的仙君不过来驰援?”
江成剑道:“异族敢来,必有后手,其他仙君只要妄动,异族声东击西,损失便难以估量,他们没法为玉瑶洲葬送自身根基,这种情况只能靠自己,或者战败后,等外洲做好守备,集结大军反攻。”
左凌泉眉头紧蹙,明白这种情况依靠别人是没用了,他握着天官神剑,明知不能过於依赖太阴神君,这时候还是只能对着古神低语。
太阴神君被封印,一切有利於恢复阴阳平衡的举动,都会受到天道垂青,左凌泉想大量借用太阴神力,显然有利於阴阳平衡。
因此左凌泉心念一起,便感受到了如有神助般的力量,天空五彩斑斓的乱象,也开始变得有迹可循。
但左凌泉尚未来得及高兴,就感受到了何为绝望!
轰——
苍穹之上爆发一声雷鸣后,青色和金色的流光分开,被同时震退数十里。
上官玉堂再次显出身形,浑身无伤,但重新回到身后的玄武盾,明显有几道战损痕迹。
梅近水一袭白裙看似完好无损,但酥胸起伏很快,显然身体并非看起来那么好受。
但所有人目光,并没有放在刚刚脱战的两位仙君之上。
轰隆——
无尽碧波掀起滔天水花,一条白色巨蟒从海底窜出,直冲云霄,出现在了梅近水的后方,强横威压也同时传来。
江成剑等人目光惊悚,正疑惑这条长白毛的是什么龙,就听见“轰轰轰——”。
一条、两条、三条……
不过眨眼之间,九条白色长尾冲天而起,宛若九龙翻腾,遮蔽了海外的天际线。
“妖祖?!”
陈朝礼眼神惊悚,哪怕此生降妖无数,瞧见这种体量的妖物,也是生平头一回;印象中体型比这大的妖魔,恐怕只有魔神窃丹的本体了。
随着陈朝礼惊呼出声,前方的海面隆起,海水如瀑布般顺着毛发轮廓滑落,露出了一个狐狸头颅,长着青色双眼,看向了东方的大陆。
上官玉堂古井无波、岿然无惧,但东洲仙家巨擘,乃至陆地上观望的九宗长老,都是面无人色,知道今天怕是在劫难逃了。
上官玉堂打梅近水,仗着最强武修的无懈可击,打术士终究占点便宜,但再来一位仙君,还是体魄远胜人族的妖族之主,这怎么打?
先不说九尾狐的战力,九尾狐相传有九条命,死一条少一条,到现在妖祖都没被打掉一条尾巴,上官玉堂怎么在有梅近水站后面的情况,打死妖祖九次?
轰隆隆——
滔天海水落地,体行如山岳的九尾妖狐,在人间显出真身,一声话语,也从狐口之中响起:
“近水,你这些年长进不大嘛。”
声音像是个沧桑老者,以妖祖的年龄来看,也算是九洲生灵最年长的几位之一了,不过遮天蔽日的体魄和气息,没有丝毫风烛残年之感。
梅近水悬浮於空,对此平淡回应:
“不想搏命罢了,能合谈总好过打的双方血流成河。”
九尾狐蹲在海面上,低头望着半悬於空的金裙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