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干坤万里春。呵呵……”
梅近水看着初生的太阳,笑的很甜,就像是办完琐事,回到家里的书香大小姐。
她擡起胳膊,架在了左淩泉的肩膀上,用很不庄重的口气道:
“左公子,春天到了呀~”
崔莹莹瞧见此景,才回过神来,双眸一瞪,连忙把爲老不尊的师尊拉到了跟前,免得她在诸多仙家巨擘面前丢人。
左淩泉则是微微耸肩,除了一抹笑容,不知作何言语。
上官玉堂打完了硬仗,看到大地的复苏,在平静后,眼底的高兴,就慢慢变成了复杂,转头望向了诸多道友:
“天地就这么大,容不下我等所有人。”
所有人听见这句话,脸上的喜色消失,都沉默了下来。
九垓境修士都是吞天巨兽,算上天魔,能同时维持两到三位存在,已经是这片天地的极限;在场十人,同时‘吸口气’,都能抽干方圆千里的天地之力,后辈乃至底层直接没活路。
而不吸气,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卡在飞升之下不动,只会耗尽寿数,想求长生,早晚都有离开的一天。
如今长生道已经打开,诸多仙家元老,暂时没了天魔灭世的后顾之忧,留着只会和子孙抢饭碗,寿数也撑不住,在有机会去天外看一眼的情况下,自然都有所意动。
黄潮老祖看到了天幕之后的浩瀚,凝望许久后,转眼看向藤笙:
“藤笙,你的理想,在九洲天地不可能实现。天地无边无际,爲师陪你出去,再造一片专属于妖族的天地。”
九尾狐知道在九洲没有它的生存空间,好不容易和平落地,它只想赶快出去,找个窝安家落户,当下开口:
“本尊跟你们一起,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藤笙提着佩剑,回望妖族,露出一抹苦笑:
“走出这扇门,我们可能就成了异世眼中的‘天魔’,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师父你教的。”
这是一个甯人绝望的设想。
左淩泉站在众人之前,略微琢磨了下,开口道:
“我刚才去天外看了一眼,外面的世界,比我们想象的大。有生灵的地方,就必然有‘正道’,那些一去不返的先辈,可能并未放弃理想,更没有放下九洲大地,只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不得不在另一片天地间,践行着自己的所行之道。”
此言十分在理。
仙都是人修的,踏出这道天门的人,无不是世间心智最坚韧的大毅力者。
其中有一部分成了‘魔’,但更多人肯定还是‘仙’,凡间底层的千难万险,都没让他们放弃坚守之道,拥有通神之力后,又岂会如凡人想象的那般不堪?
他们走多远,正道便有多远,注意九洲这块苗圃尚在,他们坚守的‘正道’理念,就不可能从三千世界中消亡!
诸多仙家老前辈对视一眼后,黄潮老祖道:
“出这道门之前,我们不同姓氏、不同血脉,甚至不同种族。但出了这道门,我们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天地这么大,正道不会只在这方寸之地,凡间这一世,虽然坎坷,但老夫也算走完了,谁陪着老夫飞升而去,再看看这天外,还有多少邪魔?”
东方烛照手托烈日,轻笑了下:
“在凡间,咱门算是打了个平手,没论出高低,着实遗憾。”
武神紫霄,和两人同处一洲,算是老友,插话道:
“没我顶在前面,你们俩脆皮屁都不是。”
“也是,总得有个抗包袱探路的苦力……”
……
几人开始说笑,冥河老祖、商寅显然也动了心。
但谁都想去天外世界,延续修行道的燃情岁月,谁留在九洲坐镇大局?
这明显是个苦差事,背着天大责任不说,天魔一来就可能含恨而终,天魔不来也可能老死。
左淩泉见众人的神色,开口道:
“我才二十多,凡世亲眷皆在,不可能走。我愿单人一剑,守在天门之前,担任各位前辈的灯塔。无论你们走多远,九洲都是你们最后的港湾。”
上官玉堂站在左淩泉身侧,开口道:
“我还年轻,耗得起。等九洲孕育出新的仙帝,我会追上尔等脚步,天有多高,我上官玉堂就能走多高。哪里有底层百姓的苦难和不甘,哪里就会有我。只希望你们能恪守所行之道,不要在天外迷失了方向,我不想在千百年之后,在天外手刃自己的同胞。”
以上官玉堂的作风、左淩泉的战力,两人足以镇住九洲大局,诸多仙家长者都放心了些。
左淩泉犹豫了下,看向了不远处一袭白衣的绝世妖女。
梅近水眼神很平淡,幽声一叹道:
“若不是被孟章神君选中,我连家门都不想出,更不用说飞升天外。我只爱花花草草,现在不打算离开,你们这些年轻人,趁着热血未消,多出去走走吧。”
在场梅近水年纪最大,说‘你们年轻人’也没问题。
崔莹莹暗暗松了口气,但有点担心,怕师尊老死。
不过那时候,肯定是千年之后了,想飞升不过一念之间,这担心有点多余,崔莹莹想想还是算了。
几句话间,谁走谁留,已经确定下来。
商老魔站在吴尊义跟前,脸上带着笑意,拍了拍吴尊义的肩膀:
“老夫寿数不多,待下去得老死,天帝城往后就交给你了。”
吴尊义微微耸肩:“去吧,我冲早也得出去看看,别混太惨,免得我出去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呵呵……”
商寅笑声了无牵挂,甚至有点嘚瑟,回望诸多道友一眼,开口道:
“老夫先走一步,诸位动作快点。”
话落飞身而起,撞破了天幕。
九尾狐飞身而起,走之前开口道:
“藤笙的想法没错,妖族没啥罪过,天道如此罢了。等本尊出去攻城略地,打下一方天地,便回来接妖族子孙,希望到时候,诸位不要让本尊太爲难。”
这话算是给妖族群雄一个定心丸和护身符,无论真假,都有作用,说完话,九尾狐就追上了商寅的步伐。
东方烛照见此,转身走向修士阵营,带上了道侣,和不争气的子孙告诫几句‘他还会回来’,免得子孙被欺负后,就飞升而去;紫霄亦是如此。
上古仙帝飞升,有带走道侣的先例,毕竟夫妻同时位列仙帝几乎不可能,直接抛下独自飞升,怕是一走就坏了道心。
左淩泉刚才出去过,只要有跨出天门的本事,带一两个人完全能庇护,因此没说什么。
黄潮老祖叹了口气,回望曾经守护数千年的大地,和黄静荷、仇瓜瓜等子孙告诫几句后,就带着尚未故去的道侣,跟上了脚步。
藤笙落地如今这般境地,只能说天命难爲,留着无非在九洲掀起人妖之战。
它凝望东方的朝阳一眼后,开口道:
“我走后,还望左兄善待妖族。天地这么大,总有妖族容身之处,等我安顿好妖族去路,必将和左兄在天外再论一次剑。希望到时候,左兄能有所长进,别再现学现卖。”
左淩泉擡剑一礼:“藤道友放心。不过你下次再遇上我,很可能伤了剑心,论剑的事儿,就算了吧。”
“呵——”
藤笙面无表情笑了下,算是对这番嘲讽的回应,继而破空而去,跟上了师父的步伐。
这些人一走,在场剩下的,只剩冥河老祖。
冥河老祖和黄潮是一拨人,年纪已经很大了,肯定想在无牵无挂之后、寿数未终之前,去看看无尽天道到底有多远。
冥河老祖和叮嘱过徒弟子孙后,飞升而起,想跟上道友,不过想了想,又看向左右:
“萧青冥怎么不见了?他最执着于长生,这时候不在场,不合常理。”
左淩泉有些无语,低头示意地上的碎肉:
“其中有一块,可能是萧青冥的,但分不清是哪一块。”
“哦……”
冥河老祖恍然,微微点头,飞升而起之时,还摇头叹了一声: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先辈总结的话,果然有几分道理。诸位道友,可得以此爲戒,心中有道,脚下自然有路,心中无道只求长生,反而求之不得……”
苍老声音响彻大地,随着声音消失,天幕也恢复了平静,彻底安静下来。
徐徐晨光,洒在废土之上,照亮了所有修士的脸颊,以及一道道灼热的眼神。
瞧见无数伴随着自己长大名字,在眼前飞升而去,只要是修士,谁不想跟在后面,看一眼天外的风光?
所有人也能想象到,若是没有天魔肆虐,这将是一片多么美好而前途无量的壮阔天地!
但只要长生道开着,他们就有机会,历史以及当下的所有劫难,都让他们明白,只有不忘记‘生而爲人’,活在当下,才能脚踏实地走向无尽大道,而急于一时的人,只会竹篮打水。
所以很快,眼神灼热的修士就把期盼压在了心底。
左淩泉目送仙家前辈离去后,作爲此方天地以后的最强者——不对,也可能是老三——反正作爲男人中的最强者,他举起了手中佩剑:
“诸位道友,我们凯旋!”
“嚯——”
一言出,沉寂的十余万修士,再次响起雷霆般的呼喝。
吴尊义腾空而起,提起木杖,指向苍穹:
“两仪奉神诏,一念混沌开!”
霹雳——
五道大门,从南方的天际开启,十余万修士,变成了南归的群燕,黑压压冲向了自己的故土。
而门的另一头,提心吊胆等着作爲后备力量踏进绞肉机的中低境修士,瞧见此景,瞬间响起了声震四海的欢呼。
左淩泉站在原地,看向周边的佳人,想了想,用剑鞘胆大包天的拍了下上官玉堂的臀儿,往南方走去:
“走,回老家结婚!”
上官玉堂脸色一冷,但这方天地已经没有敢看她笑话的人,她也没就没说什么,收起金锏,把小母龙放出来,和幼年一般,手拉手往回去。
“真他娘爽,本龙……”
嘭——
一句粗话没说完,敦实丫头就被上官玉堂顺手扔了出去。
姜怡、清婉、谢秋桃、仇瓜瓜,都跑到了跟前,大战过后难掩情绪的激动,叽叽喳喳说着刚才的经历:
“本桃猛不猛?嗯哼?”
吴清婉带着柔婉笑意:“猛,全场除了淩泉,最猛的就是你。”
“本桃弹的好不好听?”谢秋桃拍了拍小胸脯,很点嘚瑟。
仇大小姐耿直回答:“把天魔折磨的捂耳朵,你觉得呢?”
“噗……呵呵……”
笑声一片。
上官灵烨刚才出的力比四个姑娘大,这时候也飘起来了,身着华美裙装走在跟前,笑眯眯道:
“瓜瓜,你刚才离着百十里,隔空耍剑是想干啥?舞剑助兴?还是想用剑意吓死天魔?”
仇大小姐脸色一冷。
姜怡可是知晓‘唇亡齿寒’的道理,瓜瓜被奚落,下一个肯定就是战场摸鱼的她,她蹙眉道:
“灵烨狐媚子,你欠收拾是吧?你刚才在半空手舞足蹈给天魔刮痧,就厉害了?”
“我至少刮掉几块肉,不像你们俩,就打破点皮……”
仇大小姐道:“各有分工,你嘚瑟什么?要不我们打一场试试?”
“赌什么?”
“你想赌什么?”
……
汤静煣走在背后,抱着大战过后‘虚弱无力’装死的团团,倒是没凑近去瞎扯,而是凶巴巴训道:
“你给我起来自己走!刚才乱飞半天,就喷一口小火苗,还想吃。你吃那么多啥用?”
“叽叽叽……”
团子躺在汤静煣怀里,咕咕叽叽示意——鸟鸟可是做牛做马背着娘到处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条小鱼干不过分吧?
而众人后方,崔莹莹没空凑进姐妹之间闲聊,双手抱着白衣女子的胳膊,欲言又止好久,还是开口问道:
“师尊,现在仗打完,没啥正邪了,你也不飞升,该回头是岸了吧?”
梅近水笑意盈盈:“那是自然,爲师早就累了,该回家了。”
崔莹莹眼神微喜:“这就好,嗯……你得回东洲吧?向阳山那破地方我去了,冰天雪地没啥待的,你还是回梅山吧,老房子我给你留着。”
梅近水望着前方行走的男子背影,摇头道:
“梅山有什么好待的,早腻歪了。”
“嗯?”崔莹莹眨了眨眼睛,略显不解:“那师尊准备去哪儿?”
“去左家。”
“……”
此言一处,前方行走的姑娘和左淩泉,脚步都慢了几分。
崔莹莹想了想,询问道:“你去左家做什么?参加左淩泉的婚礼?”
“嗯。”
“……”
崔莹莹微微点头,但想想又觉得不对,师尊的神色看起来没这么简单。
“师尊,你说的‘参加婚礼’,是什么样的‘参加’?当长辈宾客,还是……”
梅近水微微耸肩:“这得问左淩泉,他给爲师留什么位置,爲师就是什么。”
?!
此言一出,晨光之下鸦雀无声。
留什么就是什么?
留个红盖头你就进门了不成?
左淩泉感觉被数道眼神锁死,其中还有团团的‘如释重负’,他轻咳一声:
“打了近一个月,我头昏脑涨的……要不回去再说?”
崔莹莹见左淩泉没有第一时间澄清,脸色瞬间复杂——师尊可能是疯批言语开玩笑,左淩泉就不一定了!
崔莹莹脚步一顿,拉着梅近水,有些难以置信:
“梅近水,你……”
“算了,留着好像也没意思,我还是走吧。”
梅近水叹了口气,转身就作势要飞升天外。
诶?!
崔莹莹见状一惊,连忙把梅近水的胳膊抱住,模样也不敢再凶了,只是道:
“我……我没撵你走的意思,只是说师尊刚才的话,有些不合适……你让左淩泉留位置,他指定不会让你坐着看拜堂……”
“呵呵……”
梅近水被崔莹莹搂着,见被数道倩影簇拥的小淫贼回头看了眼,又迅速正儿八经转回去,眉眼弯弯露出了笑意。
“嗯哼哼~……”
听着莹莹轻声言语,梅近水惬意哼起小调,行走间擡起了窍窍玉指。
青色流光从指尖洒下,落在蛮荒废土之上。
随着流光汇入,嫩芽破土而出,转眼化爲了五彩缤纷的花朵和草地。
稚嫩却又艳丽的花朵,迎着晨光与微风,在这片废土之上轻轻摇曳。
身着白裙的女子,带出一路花香,逐渐加快脚步,跟上了莺莺燕燕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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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七七会长】大佬的盟主打赏!
主线到这里就完了,后面全是日常,不喜欢女主戏的书友,可以把这章当结局看,该写的都写了,也挺圆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