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骏垂头,视线缓缓放在了青衣女子的衣衫上,不敢直视容颜。
随即,他感觉到了一道目光,轻飘飘地落到了他身上,和蚂拐鼓噪完全不一样的轻柔嗓音,似山间潭那般宁静,“汝过来。”
桀骏行了过去,依旧低着头,随后,先用了本族对神明最崇敬的一套仪礼去拜青衣女子,大礼接近尾声时,他又听到了神女的问话:“汝想让徐福以仙术为汝助兴?”
比起中原的人,越人如今还是上古时候那般,对神只有着极大的敬畏——
不能惹雷婆生气,雷婆一气,就让老天发怒,轰隆隆的震响会劈开大山,将他们埋进去!
碎发凌乱在桀骏脸颊,他低低地俯下去,胸膛压着地面,从俯视的角度,只能看见一头蓬松的短发。
“求圣母不要降罪!桀骏一个人的无礼,求圣母不要迁怒‘夷’!”
徐福听到最后这个‘夷’时,差点没反应过来,随后才想起,百越、越人是中原对他们的称呼,‘夷’才是他们对自己的称呼。
桀骏嘴里不停地念,心里也在后悔。
是啊,国师用不用仙术要看国师的意愿,他这样不停催促,去要求国师施展神迹,和侮辱有什么两样?部族里的巫师敬神时总会唱歌跳舞,以对神只颂歌,可谁要是平时就随便让他唱跳,肯定要被一个大花鼓敲头顶。
怪不得之前他一提此事,国师就沉默不语,必然是心里不高兴了!他真是被犬溺迷了心,才会忽视了这一点!
希望国师能安抚部族的人,可以,希望国师如同俳优趣戏那般施展神迹安抚族人,不行。
这是狎辱!
随后,桀骏只听见神女“嗯”了一声,再往后,寂静无声。紧接着,国师就将他扶了起来。“玄女娘娘已离去,还请王上往后不要再说让吾施展神迹之事了。”国师的声音平平淡淡的,没有半点恼火。
徐福:毕竟我和神女不一样,我不是真的神仙,你想要的神迹我搞不出来!
桀骏在心里反驳:那才不是你们的玄女娘娘,那是我们夷的雷婆,我们夷的圣母!
反驳完了,桀骏又有些忐忑,用力地握住徐福的手,“国师,圣母她没有怪罪我的不敬吗?”
徐福用另外那只手轻捋胡子微笑,广袖无风自起,“王上多虑了,玄女娘娘素来大度,看吾等如人视蜉蝣,些许言语如何会使她动肝火。甚至,她会下凡也非是为此特意前来……”
“那是为了什么?”
“是吾在祈祷时,多次提到王上,提到‘夷’之事,玄女娘娘心念一起,便投了一个眼神过来。”
“这就好,这就好。”桀骏缓慢地松开徐福,不再是那副天塌下来的表情了。只是……“明日的祭礼,本王要比以往,送上更多的祭品。”好似在自言自语。
徐福瞧着他看向山外时眼底的沉色,暗道不好,“王上可是要以秦军的头颅作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