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台子除了给人辩论,还可以给人讲学。
货郎仿佛被打神鞭抽了,三魂去了七魄:“哎呀!她怎么敢上去的!她又没怎么念过书!”
站在上面,瞧向台子下面时多吓人啊,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看,她难道不会害怕吗?
货郎又是惊骇,又是好奇,豆花也不卖了,将扁担一放,坐了上去,仰望着那台子,仰望着那女子半点不怯场,操着一口粗糙官话在神灵、天子、官员、贵族面前念那些农学。
朝廷里的人不需要听农学,读书人也不听这些,唯有百姓越聚越多,听着听着,脸上偶尔显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
女子从天光明亮讲到月上枝头,嗓音都讲得沙哑了,好几次想要下台,将场所让给别人,又被百姓们的恳求堵了回去。那些士子贵族与读书人也请求她继续说下去。
这一说,便是把她觉得有用的那些农学存货都抖了个七七八八。
“真的可以啦!”女子在台上这么说,百姓们才恋恋不舍让出道来,面上充满了感激。
她是台子建成以来,第一个上台为百姓讲学的人,白天时,日光洒在她身上,融融覆了一层暖色,整个画面无比的温柔。那时候,货郎只觉得她好看极了。
现在换成月光,也一样。
於是,在女子要离开时,他鼓起了勇气,高声唱起——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年轻稚嫩的女子听到告白歌谣,眼睛微微睁圆,羞涩中又不曾别开脸去,反而打量了他几眼。
货郎没有被女子的沉默打击到,他更加大声了:“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懮受兮,劳心慅兮。”
女子似乎打量完了,抿唇一笑,依旧没有出声,却好似在说:我好看吗?你继续夸,我听着呢!
货郎便高声:“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他热情地唱着,少男在求爱上面,像所有的青春那样,火热而大胆。在琴瑟锺鼓之乐中,朝着对方靠近。
二月春风翻起,刮出梅香阵阵。
女子怀中艳丽的梅花,花瓣颤了颤,她平白无故看向精卫,与神灵黑亮的双眼相对,便卒然投下台去,蝴蝶那般飞到神灵面前。
少男歌声慢慢淡落,货郎的脑袋失落地垂下。
听到女子脆亮地说:“帝女……”
看到女子略带羞涩地将梅花捧过去,“俺从江南追过来,身上没有珍贵的东西表达俺的感激,只能摘下春天里的梅花带给你。”
神灵接过了那枝春梅。
女子便脸都红了,伸出去的手紧张地蜷起来,不让自己触碰到神灵。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精卫轻松嗅了一下梅香,高高兴兴地说:“谢谢你,我很喜欢!”
祂真的是一位没有架子的神灵。
女子不大好意思,想要说自己没有想那么多,就是见到梅花漂亮,就摘下来了,梅花也不是江南的,江南太远,长途跋涉下,等它到长安早就变得又旧又烂,在风里蔫巴巴的了。
但,或许这样能让精卫心情更好。
女子低下头,眼前陡然模糊。
感谢你带来白玉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