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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山中,这队金兵万万没想到自己能败得那么狼狈。
在宋将王彦的指挥下,五百宋军接着山形地利将他们两面夹击,赶着他们逃向北方,赶着赶着,周边宋军好像越来越多,好似将他们用口袋装了起来,转个弯就少了几个同袍,再转个弯就再少几个同袍,宛如梦魇,如影随形。
金兵眼中饱含恐惧,不知为何一向任由他们欺凌的宋军竟然能如此威猛。
尽管势头正好,王彦也没有冒进,保持着他一贯谨慎作风,花了大半天才吞掉这支队伍。
宋军们兴奋地扛起战利品,扫荡了这支金人小队,弓箭、酒、奶还有马都是他们的了。山里游击不需要马,这些马都是肉食!
“都统!”他们欢呼着问:“今日大胜,可能痛饮?”
王彦哈哈大笑,声音充满豪气:“今日兄弟们又扬了金贼一处寨所,俺要与兄弟们大口吃肉大口吃酒!”
“都统威武!!!”
军汉兴高采烈带着战利品回共城西山中的营寨里,王彦入了书房,便见自己那幕僚在拿着算盘算帐,遂问:“怎这般苦着脸?”
幕僚阴阳怪气:“大口吃肉大口吃酒,都统大气啊。”
王彦眸光闪动:“粮食还有多少?”
幕僚没好气道:“你只要别时不时赏一下,还能再吃半个月。如今只有五日了。”
王彦往门框那里一蹲,彪形大汉委屈得像个小孩子:“都是拿命去拚的汉子,说不准哪天就是断头饭了,不吃好喝好俺怎么忍心。”
他又笑道:“何况,俺也不知俺什么时候就死在金贼的敲棒下了,俺带着这支孤军,能痛快一日是一日。”
幕僚抿紧嘴唇。
“近来朝廷那边还是没什么消息吗?”王彦期待地问:“有没有派新兵前来收复河北?俺也不要他们带来的军粮,能看到河北被收复就成。”
幕僚手臂本能地一紧,纸张下压的细碎声响了起来。
王彦敏锐地竖起耳朵:“什么声音?”
幕僚条件反射地:“没什么!”
王彦看了他好几眼,道:“是不是有消息了?”
“……”
“让俺看看这纸上写了什么!”
王彦将那胳膊下压着的黄纸抢过来,他识字,大眼一扫,飞快看完了纸上三则故事,随后……
“撕拉——”
“这都是什么混帐话!”王彦恼怒:“这打哪儿传来的,谁在暗地里捣鬼,坏我士气!”
“不是捣鬼。我此前瞒了下来,不曾与你说,怕你悲戚。官家他……听闻金贼南下,早已逃离南京了。此前不知他跑去了何地,如今看来,应当是在扬州。”
幕僚一字一句地说完,一字一句地问:“都统,你如今知了……这金,还抗不抗?”
酒水如线,飞进将士口中,笑闹声在营寨中响亮,王彦却打心里发寒。
他回头看了看场中战鼓,又低头看了看脚下黄纸碎屑,好半晌,一道沉声响起:“抗金!你给俺出个主意,俺们能去哪里。”
幕僚咬牙:“北上太原!那里金贼多,粮草也多,但若是成不了,就会亡在那里!”
王彦慢慢站了起来,影子深深笼罩了门口:“好,就去太原,太原原是俺大宋重镇,便是死,俺也要死在中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