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长语气平缓,交代着各项后事,“我死之后,由陈丹丘来继任。学宫大小事务,皆由他定夺。”
“老师,”
陈丹丘根本不在意这些,双目通红道:“我们回东君楼吧,总能找到办法中断天人五衰。”
“太冲了。”
山长摇头轻笑,突然剧烈咳嗽了一阵,咳出的血沫尚未落地,就化为光点,蒸发湮灭。
不止如此,他的手背皮肤,也寸寸剥落,飘散风中。
嗡——
流光坠落,虞帝与一众皇宫供奉降落於林间,见此番景象,悲从心起,怆然道:“山长,学生来冲了。”
“陛下请起。”
山长伸手释放微弱念力,止住虞帝行礼动作。
当年圣后临朝,为巩固统治,大肆迫害李虞宗室,乃至对自己的子孙也毫不留情。
年幼时的虞帝还只是亲王之子,因从小聪明伶俐,也被圣后的侄子们,列入需要提防的名单中,差点就死得不明不白。
关键时刻,是躲到了当年还是学宫司业的连玄霄家中,行了弟子礼,拜入学宫,才幸免於难。
对於虞帝而言,山长是,又不止是亲善的长辈。
遮风挡雨的大伞,擎天立地的山岳,无论何种艰险,只要山长在,虞国的天就不会塌下来。
直至此刻。
“陛下,”
山长温和道:“臣也有些事想对您交代。”
“老师您请说。”虞帝无比郑重道。
“其一,太皞山绝不可信,”
山长凝声道:“虞与周、荆、突厥等国,出於太皞山的挑拨,终有一战。
任何妥协、退让、绥靖,都无法改变太皞山的亡我之心,改变他们消灭学宫、摧毁虞国的意图。”
“.学生知道了。”
虞帝其实一直不能理解太皞山执意发动战争的原因,闻言只能点头。
“其二,太皞山和昭冥在灭亡虞国这件事上,立场一致。甚至於昭冥本身的行动,很可能也得到了太皞山的援助。”
山长咳嗽着说道:“昭冥等人虽说是通过地道,偷渡至虞国腹地。
但十几年的时间,在虞国各地州县地下不间断动工,要想瞒过镇抚司的查探,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必然有人在朝中策应配合,帮忙掩盖。
朝廷当中,已经有重臣投敌。不是一个,而是一群。包括那些看上去最不可能背叛虞国的人。
还请陛下多加小心。”
这句话足以在虞国官场掀起惊涛骇浪,虞帝郑重地点了点头,“学生知道了。”
“其三.”
山长酝酿许久,话语卡壳。他环顾四周,自己的学生们齐聚一堂,所有人眼眸中都燃烧着保卫虞国的意志,足以接过他的旗帜,继承他的事业。
不用再叮嘱什么了,做完最后几件事,在那之后,相信他们吧。
山长在学生们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步向桃林外围。每踏出一步,他的身上就多一道裂纹。
哢——
山长停下脚步,低头看向胸口。
只见他的胸膛破裂,皮肤连同衣衫一起,粉化成灰,露出其中千疮百孔、全靠灵气构成血管、支撑血流运转的心脏。
蹬蹬蹬。
脚步声响起,浑身湿透的李昂从山下走来——他压制了身上伤势,刚从地层深处爬上来。
看到山长身上不断飘落的光尘,喉咙梗塞,说不出话来。
即便是墨丝,也无法治愈基於神魂的崩坏。
山长抬起头来,莞尔道:“心碎了,还能活么?”
尘封许久的记忆浮上脑海,不等李昂作答,他便哈哈大笑,推开弟子搀扶,直冲云霄,向着东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