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映婵听了,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师尊就是这么对待她的。
“这样不会耽误修行么?”林守溪问。
“只要他们自己不耽误自己,没人耽误他们。”陆余神说。
这句话很绕,林守溪勉强听懂,又问:“怎么样才算是在山门中学成呢?”
“山门修学的最后,每位弟子都要写一篇有关修道的文章,我会亲自审阅一番,然后酌情决定他们的去留。”陆余神微笑说。
“酌情?成绩优异者可以下山,差者继续留山修学么?”林守溪好奇地问。
“你是傻子吗?”陆余神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当然是让成绩差的走,优秀的弟子谁舍得放走啊,通常是能留则留的,他们这么优秀,当然要留在为师身边深造。”
“留在你身边继续帮你干活么。”林守溪这下开窍了。
陆余神笑得很开心。
山门门主在云空山的地位并不高,其中最年轻的甚至是楚映婵这样二十岁的少女,与陆余神的境界资历是恨不匹配的,她之所以愿意继续当一门之主,主要还是想靠它向神山讨要修行所需的资源。而且无论徒弟做出什么成绩,做师父的都能在上面署个名,她就等着哪天弟子里出个绝世天才,带着自己一飞冲天呢。
“不是有个门主号称座下都是仙人的么,他也是这么教学生的?”林守溪疑惑道。
“大同小异吧。”陆余神说:“主要还是噱头,他名声大,声誉好,选的弟子通常是给根鱼叉放养到野外,几十年后等他出山也能是个仙人的那种。”
林守溪恍然大悟,不由感到庆幸。
陆余神见他这副表情,立刻补救道:“不过你不一样,我当初想收你入门,是真想当亲传弟子来教的,谁曾想有缘无分……不过也好,看你们现在郎情妾意的,我也很是欣慰。”
楚映婵听到郎情妾意一词,心头微羞,但她权当这位陆仙师口无遮拦了,也没有去反驳什么。
车内没有其他事,陆余神便自然而然地给他们拉起家长里短了。
“我之前还担心你性子太软,教不好徒弟,现在来看是多虑了。”陆余神说:“林守溪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涨了一境,你这个做师父的想必功不可没。”
确实功不可没……毕竟当初巨牢里,他们一同苦修了几天的合欢术,不过楚映婵哪敢承认这些,只是说:“是他自己悟性高。”
“师父谦虚了,这些日子你手把手教了弟子很多,弟子受用终生。”林守溪说。
楚映婵总觉得他话里有话,若四下无人,她一定会狠狠瞪他一眼,但现在陆余神在侧,她不敢流露出任何的蛛丝马迹。嗯,等一切尘埃落定,一定要去购置一辆属於自己的马车,这样才能在宽敞的车厢中自由地做事。
“嗯,师父没令你失望就好。”楚映婵应了一声。
陆余神见她这番姿态,很是不悦,“这般柔柔弱弱是要被徒弟欺负的,严厉一些……哎,也不知道宫语与楚妙那样的双煞,怎么就教养出了你这么个软绵绵的仙子。”
“我很严厉的。”楚映婵为自己辩驳。
“是么?”陆余神不信,只道:“我只觉得,再这样下去,我以后恐怕要去喝你们的喜酒了。”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林守溪心头一紧,以为她知道了什么。
“误会?”
陆余神冷眼看他们,不说话。
林守溪与楚映婵这才意识到他们坐得太近了,几乎是挨一起的,他们立刻不动声色地挪远了些。陆余神看着这一幕,只感慨了声‘年轻’。
“那把兵器拿来我看看。”陆余神看着她腰后的黑尺,说。
楚映婵将戒尺递给了她。
陆余神接过,闭上一只眼,目光笔直地滑过尺身,“不错,这东西看着普通,里面却花了不少心思,它有名字吗?”
“它现在叫打神尺。”楚映婵说。
因杀过洛初娥,故而得名。
“打神尺?”
陆余神作为一个名中带‘神’的,显然不太开心,她不由想起了云空山的那夜,她不过是升云阁欺负了一下楚映婵,那位楼主师尊就按捺不住,将她半夜拖出山门,掀裙就打,一点面子未留。想到这里,她也懒得琢磨尺子的奥秘,将它如烫手山芋般甩了回去。
越是靠近妖煞塔,外面的暴雨也越下越大,似是受到了妖邪出世的波及,妖煞塔之外的方圆地段,也有不少邪祟争先恐后地涌出地缝,借着暴雨的遮蔽展开了杀戮。
林守溪与楚映婵的境界尚无法穿透厚重的雨幕洞察太远,但陆余神不同,行车其间,她几次对帘弹指,射出剑气,空中雨滴触及剑气,硬如钢珠,它们串联成剑,在大雨中空游横扫,雨剑过处,便有怪物应声而死。
就这样,这辆鳞兽拉动的大车一路飞驰前行,无人可阻。
路上,陆余神不断地逗着他们,一会儿说给他们看手相,面相,一会儿说帮他们占卜姻缘,起初他们还算配合,后来被则被弄得烦不胜烦,险些直接承认。陆余神见撬不开他们的嘴,便也放弃,给他们讲起了师尊过去的事。
这些事楚映婵大都知晓……这几百年来,师尊战无不胜,於荒外捉对厮杀斩过数头龙屍,更将十余个邪教组织连根拔起,斩杀头目,她创造的法术剑术高达数百种,除了神妙之术外无一藏私,尽数公之於众,最神乎其神的,莫过於云空山上的‘异界之门’,那也是由她亲手开启的,其间多少曲折唯她自己知晓。
天色渐晚。
帘幕外的世界黑了,看不到一丝光。
林守溪与楚映婵甚至有种再度误入不死国的感觉,幸好暴雨声持续不断,告诉着他们这依旧是真实的世界。
随着马车渐渐靠近妖煞塔,师徒二人也越来越紧张,谁也不说不出话了。
转眼已与小禾相隔一年有余,他知道,最后的考验要来了。
可妖煞塔未至,另一个意外却来了,马车行驶之时,陆余神信手操控、在车厢外斩妖除魔一路的雨剑意外折断,与此同时,鳞兽猛地止步,如马匹长嘶,车厢剧晃,里面的人几乎要撞在一起了。
“什么人?”陆余神一扫慵懒之态,厉声问。
一个女子的声音透过暴雨清晰传来:“煞物即将出世,妖煞塔如今只可进不可出,危险远超你们想象……像你这样的马车我已拦下五架了,速速回去吧,别送死了。”
“我做事要你管?”陆余神知她是好心,仍不服气,带剑而出。
可本该有的打斗声却未响起。
楚映婵回味那声音,只觉得熟悉,她掀起帘子一看,却是呆住了。
雨中,楚妙一袭青衣横剑而立,她话语严厉,衣衫却被雨水浇透,神情却疲惫而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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