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怎么回事。”当祥琼目送着乐俊摇头摆尾地离开时,想道。她从来未曾从心底里感谢过某人,她也没有从心底里对某人抱有歉意。在芳国的农村,一天到晚只是看着冱姆的脸色过日子;在恭国的王宫,她就看着供王的脸色过日子。她不愿向任何人低头,但她必须向她们低头。她未曾试过抱着感激之情,或是抱着抱歉的心情向人低头。
祥琼再次低了一下头以表示自己的谢意,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在雁过的大街上已经失去了乐俊的身影。他大概是骑着驹虞匆匆忙忙地回关弓去了。虽然说他的休假快要结束,但他好像毫不着急地带着自己到处走。
祥琼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转身看了看庆国的街道。正如柳国和雁国的城市面貌所存在的差异一样,庆国和雁国的城市也是相差甚远。
“这里就是庆国。”
城市越过了高由山的山顶,从雁国和庆过的城墙的中门,一直向下延伸。站在中门前的路上,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面貌。同时还可以看到城市外的高由山山脚下的庆国国土。
这个时候,与祥琼一起站在路边看风景的还有几个人。他们都有点失望似的叹了口气。和雁国相比,庆国的城市就显得荒凉萧条。正直隆冬,山野的花草树木都枯萎了。加上没有下雪,更显得有点荒芜,凄凉。
边境上的城市都很大。但是,城市里没有能够让人感到有活力。路也只是泥路,街道也不怎么宽阔,矮小的建筑物密密麻麻地凑在一起。虽然比起雁国等北方国家要暖和一点,但所有的窗户都关得紧紧的。因为窗户统统都没装玻璃,所以这城市给人的感觉就是封闭的,隔绝的、毫无生机的。路的两旁都是一些塌下一半的建筑物,大概是已经没人住了。路上杂货店横七竖八地排列着,满街都是垃圾和废置的家具,这更让街道显得乌烟瘴气。在围绕着城市外围的环路上,有很多用木板和布胡乱搭成的简陋民房,门前生起一堆火,人们就围着火堆取暖。
庆国也是一个动荡的国家。原因都是因为没有一个在位时间长的国王。因此庆国与雁国这样一个五百年都由一个君主统治的国家相比,差距是在所难免的。
很多人都流亡到这里来。决大多数是饥民。
“我还以为这里会比柳国好一点。”路上的一个难民这样唠叨着。这大概也是流入这里的难民的心声吧。
“真是的,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就不回来好了。”
祥琼一边走,就一边听到人们这样抱怨着。
“怎么是这样一个荒凉的地方,好像比以前更糟糕了。”
“我之前离开庆国时,前任国王刚好驾崩,但是比起当时的庆国,现在确实是更贫困了。”
“实在是太糟糕了。”祥琼边走边想,“要让这样一个国家恢复生机,看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处理难民对雁国来说是一件很头痛的事情,对於庆国来说也是一样。那些去过雁国的难民现在来到庆国,自然而然地拿雁国和庆国比起来了。其实,要是和祥琼的芳国相比,庆国的状况还不至於让人叹气。但是要是跟雁国的城市相比,那差别之大是不言而喻的。
祥琼就这样和难民一同走着,挨家挨户地找一家较便宜的旅馆。终於走到第三家旅馆时,发现那里还有空床位。但那是一个杂居的房间。
祥琼看到,和她住在同一房间里面的难民神情各异。有些人很开朗,觉得终於能回到故乡,所以十分高兴;有些人因为自己的国家频临灭亡,所以来到据说政局稳定生活富裕的庆国来,谁知是这样的一种光景,於是感到万分泪丧。
“听说国王是女的。”
一群人聚在房间的角落里谈论着。
“又是女的?”
“这个我早就听说了,据说逃去雁国了。”
“女王是不行的,既没治国之能,还会把国家弄得更糟糕。”
“没办法,看来要再次逃亡到雁国了。”
“要是这次有机会逃亡去别国,我发誓我不会再回来这里!”
“这真实太糟糕了。”祥琼叹了口气,她觉得景王有点可怜,因为她现在的遭遇跟自己差不多。想到这,祥琼又叹了口气。“现在,景王大概也在王宫中,像我这样叹气吧。”
“不如现在就走吧。”
“算了吧,哪怕你去到雁国,还不是什么也干不成。因为我们根本就不是雁国人。”
“要是这样,不如回你自己的故乡。”
“回故乡?要是我的故乡还在的话,我肯定回去……”
说着,其中的一人站起身来,说:“你们有没有听说从吴渡驶来的船?”
“那是什么?”
“那是去戴国的军舰。听说是由和州的不知哪个乡长派出来的。那船专门把戴国的饥民接回吴渡。”
“果真有这样的船吗?这么说,难到你现在想去戴国?你还是死心好了。”
“并非如此。让我想想是哪里的乡长……啊,对了,是止水乡的。是止水乡的乡长怜悯灾民,所以派船去迎接他们的。所以要是我们坐那船去止水,肯定可以得到土地和户籍!”
“止水?是和州和瑛州的交界?”
“就是那里,我听说止水是一个很富裕的地方,人民丰衣足食!只要我们能去到那里,说不定就可以重新生活。”
“真的吗?”一个女人半信半疑地说,“这岂不是天上掉下的馅饼,那有这么好的事情啊,你是从那里听说的?还是你捏造出来的?”
“当然不是假的!你问问其他人,肯定有人听说过。”
房子一下子沉静了下来。
“你看你看,谁也没听说过,肯定是你骗人!”
“怎么可能呢,喂,你们真的没听说过吗?一个人也没有吗?”
祥琼犹豫了一下,终於开口说道:“我……听说过。”
在场的人一下子把目光都投到祥琼身上,一个男人马上靠过去,问道:“真的有吗?果然没错,确实有这种事!”
“嗯,我在柳国听到的。说有船从柳国驶向戴国。大概就是这样的船吧。”
人们纷纷在对比着,是去那个传说是很富裕的止水呢?还是回去那个说不定已经没有了的故乡呢?
“我们去止水看看吧!”
“对,反正我的故乡已经被洪水淹没了。”
“但我还是觉得回去自己土生土长的故乡比较好。”
去,还是不去呢。两种意见各占一半。有些人想马上起程去止水,也有些人说这事情有古怪,说不定是什么骗局,因此极力劝说其他人不要去。房子里乱成一团。
“你又是什么人,你是从那里来的?”有人转过头去问祥琼。
“我是从芳国来的。我也想要土地,但我还没成年。”虽然说可以虚报年龄,但祥琼下不了决心这样做。“不过要是止水乡真的那么富裕,那我觉得去看着也无防啊。”祥琼一边说,一边点了点头,“对,反正我也要去找工作,那不如先去止水看个究竟再说。”
第二天,祥琼开始向止水乡出发。她就请顺路的马车载自己一程,就跟在柳国的时候一样。不过与柳国、雁国不一样。在庆国很多人都是,走路出行的。因为就算走路,也不会像在雁国那样冻得手脚发冷。而且走着走着,身体就会发热,可以以此驱寒。因此走路也不是太辛苦。
祥琼顺道南下,直奔和州的首府明郭。在那里有一条通向首都尧天的大路由东至西地贯穿明郭,直达止水。
山野地方就更加荒芜了。路旁都是一些颓垣败瓦。农田都因为长期每人耕种而荒废了。森林由於被大火烧毁了,至今还是满地焦木。由於没有下雪,所以这一带的颓废景象都尽览无遗。
有时候会看到,在小小的城镇的空地上,立着一个千灰白色的坟墓。
“竟然有这么多死者吗?”
祥琼有点愕然,荒废的山河,死去的国民,这都是景王的过错,都因为景王没有好好地管理国家大事。
“小姐,你是从哪里来的?”
坐在旁边的一个老太太问祥琼,祥琼本来正在看着马车外面的风景,这时转过头来,回答说:“我是从芳国来的。”
“听说芳国的国王死了,是真的吗?”
“嗯……”
“是吗?”老太太叹了口气说:“大概芳国也跟这里差不多吧。”
祥琼听老太太这么一说,心里很不是滋味。
芳国肯定也是这个样子,很多人饿死,很多家庭骨肉分离,人民都憎恨他们的国王。就像祥琼从前憎恨惠州侯月溪那样,也就像冱姆憎恨祥琼那样。“我父王让国家荒废成那个样子,他们一定是很恨我父王的。”祥琼想道。
“庆国就好了,立了一个新王。”祥琼说。
老太太苦笑了一下,说:“要是立新王情况能有所改变的话才是好啊。前一任国王登基时,我也是这么想的。”之后,老太太就再也没说话了。
Ⅳ
庆国和州的首府在瑛州的东面,从瑛州的东部一直延伸到虚海。阳子在景麒的陪伴下,一直向着和州的首府明郭走去。明郭位於和州的中部,交通发达。从虚海到青海有一条直路就贯穿明郭。另外从高由山往南而下的路都汇集到这里。
“明郭是陆路的要地。”
他们骑马走了两天,在快要到明郭的地方,下了马。景麒建议剩下的路程不如走着去吧。祥子答应了。
“这个城市是庆过北部的生命线。特别靠近虚海的吴渡,更是庆过在虚还的唯一一个港口,从南方运来日米和盐,从舜国运来的药泉的水,从北方运来的毛织品和小麦。这些东西都是填补了北方农民农地收获不足的情况。支持着庆国农民的生活。”
“北部很贫困吗?”阳子问道。
景麒点了点头,说:“山地多,良田少。夏天燥,秋天多雨,由於收获跟气候有很大关系的。因此,农民基本上是看天行事。另外也不见其他的产业。”
“是吗。”
“特别是现在已经没什么船在青海那一带靠岸,所以吴渡对於我们来说可真实意义重大。而且,再加上庆国和雁国的通道只有鸟羽口一处。北方的陆路要道码头,海上要道吴渡,从两个地方运送过来的货物都必经由此处,可见明郭的重要性。”
“怪不得,和州虽然地处北方,但仍然这么富裕。”阳子说。
只见景麒苦笑着说:“但我听说在和州的道路上常有强盗出没。今后为了保护货物,和州派了州师,建城塞,加派扩卫保守。至於那些费用就在货物的通行税中收取。因此经由和州的货物价格就突飞猛涨。”
“啊,是吗?”
“但是实际上,要运送从严头或从吴渡来的货物,不一定要经由和州。”
“呀峰他真实个能干的官啊。”
听阳子这么说,景麒马上不太高兴似的皱了皱头。
“请陛下不要开玩笑,在明郭东面和北面有两个相接的城市叫东郭和北郭。那里是装卸货物的地方,人流密集,旅客众多。那两个地方虽然是明郭的一部分,但却比明郭要大。那里征收农地,建起很多高高的围墙和货仓,用以保扩商人和货物。至於建设费用一概由到那里经商的人们负责,而工人就是当地的农民。可想而知,农民真的是饱受苦役的折磨。”
“明知这样,为什么还要让呀峰这样的禽兽来管治和州呢。”
阳子一边叹气一边说,景麒闭上眼睛,说:“派呀峰去做和州侯是先王予王的意思。因为呀峰在尧天郊外建了一座大庄园献给了予王,说是庄园,其实有一个村那么大。一进其内,全是一些奇特的园林摆设,还有亭台楼阁。清幽僻静,确实是个修养胜地。里面还养有鹿,雀等等稀有的动物。”
“呀峰献给予王的庄园实在凑效,予王觉得自己梦寐以求的悠闲生活终於实现了。在予王兴高采烈之下,呀峰也达到了他的目的:当上和州侯。”
“予王每天只是和庄园里面的人聊天,和下人一起除草,还在一个角落里建起了学堂专门叫小孩子刺绣。予王觉得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幸福了。但是其他人却认为,要是予王不是这样地沉溺於玩乐之中那该多好啊。於是当官员想把予王请回王宫时,予王总是泪流满面地不愿回去。景麒不得不衡量着庆国的将来。“庆国不能再由予王做国王了。”
虽然这对予王来说这是很残忍的事,但是,这是上天的旨意,而除了景王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人选。
“景麒?”
阳子小声叫了一下景麒,景麒回过神来,抬起头,看了看眼前这个新的主上。
“怎么了?”
“没什么。”景麒回答道。他抬起头环视了一下四周,只见街道沿着小溪向挺拔的凌云山延伸过去。在趾脚下面看到城墙。
“那就是明郭。”
明郭山高耸入云,在明郭山的周围还环绕着众多的小山丘。街道就沿着这些山丘弯弯曲曲地延伸着。
“这哪里像是什么大都市……”
阳子站在明郭的城门下,看着城里的道路,行人寥寥无几。
像首都,州都这样的地方,一般有十一个城门,从郡到县城的话,就有十二道门。首都和州都就是缺了十二道门中的在中央北部的子门。但是在城市的北部却有凌云山,国府,州府就依山而建。
阳子在景麒的陪同下从位於西方的酉门走进明郭。只见一条大道可以到达中央的府城,距离是从酉门一直向东走七百步左右,这条大道极宽,大概有一百步左右。一般的城市,街道两旁都会林立着很多小商店。这样整条路就会显得狭窄。而且人们在路边三五成群地聚集着。但是,在明郭的道路两旁却见不到商店的影子。
在周围的闲地里也见不到难民的身影。阳子和景麒在这三天的旅途中,经常会见到穷困的人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但这种情景在明郭却看不到。但是,这里也看不出有什么生气。没有商店,没有茶馆,更没有热闹的人群。
和阳子一起走进城门的人之中,有几人好像很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城市。
阳子环视了一下,突然快步地走向前,拦住一个像是本地人模样的男子问道:“你好,我可以请教你一下吗?”
男子停下脚步,茫然地看着阳子。
“今天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呢?”
背着沉重笼子的男人无精打采地看了一下街道,又看了一下阳子,说:“特别的事情?没有啊。”
“但是,太阳已经下山了。怎么……”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你们是要投宿吧?去北郭或是去东郭吧,北郭的亥门对面有旅馆,东郭的话一出口口门就有旅馆。”
男子冷冰冰地说完后,扶了一下背上的笼子,默默无声地快步走开了。
一个城市付随着两到三个小城市是很平常的事情。至少这在雁国经常能够看得到。所有的城市统一用一个名字的情况也有,附属的城市另起名字的情况也很多。
“怎么回这样?”阳子小声地问了一下身旁的景麒。
“我也不清楚。”景麒歪了歪头说。
“我觉得这里好像很冷清的样子。”
“对,不仅仅没什么路人,连小小的店舖也没有。”
他们再看了一下其它的街道,情况和刚才一样,但是没什么行人,只有几辆马车孤零零地在行驶着。
“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只见有三个旅客走过来,他们也是满脸迷惑不解自神情。
“难道这里就是明郭?”
“应该是啊。”
“这么冷清的城市,我也是第一次见。称们两位这里的人吗?”其中一人问阳子。
“不。”阳子摇了摇头说。那几个人更加困,他们有看了看眼前的都市。
“既没有商店,有没有行人。”
“是不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要是有什么丧事的话,应该会竖起白旗啊。”
按照惯例,要是城中发生了什么不吉利的事情,自然会在街头竖起白旗,但现在一面白旗也没看到,也就是说,应该不是城中发生了什么不吉利的事情。
阳子看着慢慢走开的那三个男人,只听到景麒在耳边低声说道:“我闻到屍臭味。”
“什么……”
阳子看到景麒脸色发白。“好像在这里沉积着很多的怨气。”
阳子听景麒这么一说,“回去吧。”说罢,转过身正准备要离开。
“主上……”
阳子回过头去看了景麒一眼,说:“在闲地那一带应该还有路,应该北面和东面都有路的。再不行我们就先出去,然后从其他城门进城。总之我不想令你难受。”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