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回想起来,其实薛信也不容易。
他也在那场战役中失去了他所有的家人,却因为人师不能太过外露自己的伤心,整日憋着,唯一一次放纵还是跑来安慰他。
谢池南那会不知道去哪,就整日待在书院,却也不好好上课。
书院不准人喝酒,他却在所有人都离开书院的时候,一个人拎着一壶酒坐在白玉堂的屋顶上,星河璀璨,万籁俱寂,他仰头饮酒。
薛信就是在那个时候爬上来的。
他虽然长得高,身体却十分瘦弱,尤其经历了那么一场事,更是瘦得不成人形。那会他坐在屋顶看着薛信颤颤巍巍爬上来,有种他随时都会被风刮下去的感觉。
他那会不明白薛信为什么如此执着想把他拉出泥潭。
他只是觉得烦。
白天有袁老头和傅玄他们,好不容易别人都走了,薛信又冒出来了。
他以为薛信又要像从前似的和他说那些他不耐烦听的大道理,正想起身离开,却被人抢走了酒坛。
离开的身形就那么顿住了。
他低头去看薛信,看着他抱着那比他脸还要大的酒坛,看着他一个人闷声不吭喝着,谢池南想,他从前应该是没喝过酒的,才会那天只喝了一口就开始拚命咳嗽……和生性腼腆害羞的薛信不同,谢池南从小就爱往军营跑,军营的男人个顶个会喝酒,他五、六岁的时候就被人拿着筷子沾烈酒尝,若哥哥不在,他还会跟着那群大老粗偷偷喝酒。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千杯不醉,但他的确从未醉过。
所以看到薛信这个样子,说句实话,他是挺无语的。
偏偏男人醉了跟平时还不一样,一个劲地拉着他的袖子,开始絮絮叨叨说着一些他听不清的话,后来更是嚎啕大哭起来。
也亏得那是晚上,书院没人,要不然让那些皮猴们看到,只怕薛信也没脸待在书院了。
可他这样,谢池南自然是不好离开了。
说到底薛信也是来找他的,要是他不小心从屋顶摔下去,不死也得残,谢池南怕他出事,即使再不耐烦也只能陪着他,就这么坐了一宿,直到薛信终於支撑不下去昏了过去,他才松了口气。
后来薛信还找过他几次。
可谢池南还是从前那副样子,对谁都不搭理,甚至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薛信也从最初的执拗坚持变成失望,到现在,更是成了厌恶。
可有必要去怪他吗?
没这个必要。
他也不会因为薛信的厌恶而变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