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无论再怎么哄闹的场合再多的人,他都能平心静气做他要做的事,可此时……他的毛笔悬於半空已冲冲不曾落下,直到墨水即将下坠要在纸上洇出一团痕迹的时候,他才回过神,看着这副情形,他轻拧长眉,手上动作倒是很快,未等墨水坠落,他便把毛笔悬点於砚台上,那点墨水便也跟着融於那端砚之中,就像水滴落於湖面,很快就汇於湖川不见踪影,那点墨水也早已融於那墨砚之中遍寻不见了。

可那最初泛起的一点涟漪还是让林斯言这颗经年不动的心有了一丝变化。

他轻抿薄唇,那点漆目光落在端砚上,像是在看墨,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窗外春雷已渐渐停歇,只有雨水仍旧在拍打屋檐和地面,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而除了这些声音,便只剩下赵锦绣抆拭衣服时落下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了。

正好赵锦绣抆拭完袖子,抬头随意一瞥,她原本也没有要看林斯言的意思,只是恰好这么一瞥,便瞧见了他握着毛笔失神的模样,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赵锦绣不禁多看了一会,青年正对着桌子,右手肘架在桌沿上,手腕微微抬起,手中那支沾了墨水的毛笔就这么虚架在砚台上,他低着头,那副明明寡淡至极却让人印象深刻的好看眉眼陷於阴影之中,赵锦绣一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心下却是忽地一紧,握着帕子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又轻轻攥紧了一些。

“是我动静太大了吗?”她开了口,声音却放得格外轻。

可这道声音还是惊醒了远处的青年,青年那好看的单薄眼皮轻轻动了动,紧跟着,赵锦绣便见他撩起眼帘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没有。”

他的嗓音依旧很淡。

那双眼睛也依旧黑漆漆的,什么情绪都瞧不见,可赵锦绣看着这双一如既往犹如寒潭一般深邃的眼眸,心中却无端有种与第一次相遇时不一样的感觉,只是还不等她深思,便听远处青年再次低声说道:“过来吧。”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并未放在她的身上,而是看着她腰间那块先前正被她珍重抆拭的玉佩上。

声音也轻。

可赵锦绣还是听清了。

她看着远处的青年,眼中再一次流露出明显的错愕,从西郊回来后两次见到青年,他都是一副从未见过她的模样,以至於赵锦绣根本不敢叨扰他,未想到如今他不仅让她进来避雨还喊她过去坐……只是青年抿着薄唇,面上神情似有克制和无奈,她也就以为他并不情愿,只是客气礼貌之语,正想和他说句“不用”却见青年已重新转过头低头抄写经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