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刑部之中。
许清宵的身影出现。
被许清宵仗刑的官员都送去医治了,但大部分的刑部官员还在处理公事。
看着走来的许清宵,众人眼神皆然露出敬畏之色。
许清宵知道,自己今日所做,震慑到了六部,不出任何意外,往后自己办案,就没有人敢阻碍了。
只是许清宵更加明白一个道理。
他们害怕自己,是惧威,害怕被自己打罢了。
而不是真正的害怕自己权力,害怕自己手段,所以这种敬畏没有任何作用。
该碰到可以找自己麻烦的时候,还是会找,只要双方有理,对方依旧不会害怕自己。
毕竟动手这种事情,一次两次还好,而且必须要占理,多了肯定不行。
一来是人家也不蠢,上了一次当,怎么可能上第二次当?
吃了一次亏,还吃第二次,那大魏这帮官员可以全部殉职了。
所以自己必须要尽快做好手头上的事情。
不管难不难,必须要做好来,一旦做好了,剩下的就交给皇帝就好了。
回到主事房内。
还不等自己坐下来,马上便有卷吏走了进来。
“许......许!许大人,这是平丘府赈灾案相关卷宗,您看看。”
卷吏有些发抖,略显得害怕,不敢直视许清宵。
“放在这里,辛苦了。”
许清宵温和一笑,让其放在桌前。
“哦,好,许大人,您慢慢看,若是有事,您招呼一声,属下在门外等候。”
卷吏点了点头,将东西缓缓放下后,便快速退走了。
没办法,许清宵之前所作所为还历历在目,谁敢不客气?
看着后者离开,许清宵没有多想了。
将送来的卷宗拿起,而后开始认真
【平丘府赈灾案】
大致来看,就是平丘府遭遇旱灾,朝廷拨款三千万两白银,府君张南天贪污两千万两白银,剩下一千万两白银发落下去,落到难民手中就寥寥无几了。
后来朝廷派人巡视,发现平丘府依旧是死伤无数,甚至发生过易子而食的情况,故此上报朝廷,引得朝野震动。
嫌疑人张南天还不等朝廷发落,便将全家杀光,自己悬梁自尽。
但脏银不知在何处。
所以这份卷宗的主要性就是找到赃款。
只要找到帐款,就可以定案。
两千万两白银啊。
许清宵有些感慨,自己要是破了这个案子,升个员外郎不过分吧?
大魏现在每年的税收应该是两万万两白银左右。
听起来很多的样子,可实际上大魏人口有多少?根据有限的统计,至少三十万万。
这里面还不能算上黑户。
如此庞大的人口基数摆在这里,税收才不过一万万两白银。
许清宵前世有一个王朝,名为大明王朝,人口三万万,不算衰败之时,正常情况下有一千五百万到两千两百万两白银。
大魏人口是大明王朝的十倍,但税收没有达到十倍,并且人口越多,产生的质变和量变也多,最起码一点,土地开荒就偏简单一点。
最起码有超凡体系摆在这里,只要条件允许,移山填海都能做到。
所以大魏的国库收入,完全就是垃圾,再者还有一点,那就是支出问题。
去年支出九千五百万两白银,国库结余五百万两白银。
勉强算是扛得住,可问题是,增长速度和支出速度不成正对比。
还要闹腾着去北伐,去打仗。
怎么打?
拿命去打?
所以如果自己破了这个案件,找回了脏银两千万两,提升至员外郎完全没有任何压力,二十七吏司郎中也不过分。
两千万两白银啊。
相当於白捡,拿到这笔钱,朝廷完全可以做点事情。
不过大魏税收如此之低,也有待考证,毕竟自己没有进入户部,到底是什么数据,肯定不知道,唯独进了户部,才能知道大魏现在的情况到底如何。
许清宵觉得有些贬低,三十万万人口,一年税收才一万万两白银,而且每年都是呈下跌趋势。
北伐可以当做借口,但这个数据太离谱了,有些古怪。
只是眼下许清宵没有多想什么,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再说,这种事情也是以后的事情。
将新的卷宗资料取来。
许清宵开始认真办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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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丘府赈灾案卷宗一】
武元四十五年。
三月初七。
下官,刑部平丘吏司所捕头,李建全,奉命彻查张南天赈灾案。
下官发现,张南天全家死於一击毙命,虽身上有多处剑伤,可疑似后补伤痕。
下官认为,张南天即便担心朝廷降罪,全家受此牵连,但也决不可如此果断,尤其是张南天三子一女,也死於一击毙命,根据臣办案二十年经历,为人父者,对自己儿女出手,决然做不到如此果断,至少有一人需犹豫。
四月十五。
下官,刑部平丘吏司所捕头,李建全。
下官经层层彻查,确定无疑,张南天暗中修炼异术,心术不正,故此已经魔怔,所以对子女无情出手。
下官认为,此案,在於张南天修炼异术,心智已疯。
【武元四十五年,四月十五日】
【卷宗记录:平丘府吏司所捕头李建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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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一份卷宗资料,许清宵没有多想,将第二份卷宗资料展开。
【平丘府赈灾案卷宗二】
武元四十五年。
九月初八。
下官临岚府府衙捕头,张望,奉命调查平丘府赈灾案。
经过数月追踪排查,平丘府府君张南天修炼异术之根源,下官发现,张南天所修异术,名为大罗天术。
此术来自於海上天国,想要修炼此术,需要雄厚无比之气脉,否则难以掌控,可通过张南天之屍发现,张南天气脉平平无奇。
反而像是被人强行打通一般,难以修炼大罗天术,下官认为此事必有蹊跷。
九月二十日。
下官,临岚府府衙捕头,张望。
经过下官层层审查,查出相关原因,张南天吞服一种邪果,可将气脉瞬间开拓,所以才会营造出被人强行打通的假象。
而张南天修炼此异术之后,心智胡乱,故此将全家诛杀。
下官认为,此案,为异术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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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份卷宗被许清宵缓缓放下。
许清宵拿出第三份卷宗来看。
就如此,转眼之间,一个时辰过去了。
摆在面前的一共有十九份卷宗。
而从第五份开始,就全部是在追踪‘脏银’下落。
属於各种推理,没有任何实际上的证据和线索。
完全是自己的猜测。
当十九份卷宗全部看完之后,许清宵不由皱起眉头了。
他总觉得有地方不对劲,可一时之间难以想到。
当下,许清宵继续从第一份卷宗开始认真看起。
张南天死后,刑部暂且定案之后,第一个接手之人,叫做李建全,是平丘吏司所捕头,有几十年的侦察经验。
从开篇开始,他就认为这件事情有些古怪,因为检查张南天全家人的屍体,通过屍检发现,所有人都是被一击毙命的,身上的伤痕都是被后加上去。
之所以觉得古怪,是因为张南天即便是再绝望,也不可能对自己的儿女这般下手,哪怕如此坚决,对自己儿女无情出手,可为什么还要添加新伤?
吃饱没事干?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啊。
而且如果是因为不希望自己儿女受到第二次痛苦或者折磨,有如此决心,为什么不选择逃?
有这样心智的人,也绝对不会去贪污脏银自杀啊?第一时间就应该想着跑路,实在是跑不掉了,再杀全家,这倒没有任何问题。
一击毙命加新伤。
这是一个疑点,许清宵相信卷宗内容。
只是李建全后面的补充,解释了这一切。
他修炼了异术,心术不正,以致於杀了全家之后,彻底疯魔,才会添加新伤。
这个理由可以成立,异术嘛,邪祟之物,如果一个人疯掉了,那么一切的不理智,都很正常。
而第二篇卷宗。
则是延续第一篇卷宗继续查案。
从异术上入手,他调查到这篇异术叫做‘大罗天术’,来自海上天国,也就是靠北部的地方。
异术流传过来,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一府之君,真要弄到一本异术,不算是特别特别难的事情。
只是这篇异术,修炼的前提就是气脉强与常人数倍,可张南天气脉普通无比,反倒是像强行打通一般。
可后面也有补充以及解释,吃了某种异果,强行打通气脉,然后再修炼异术。
逻辑上也算是站得住脚。
而第三篇卷宗。
则是搜查异果的来源,发现这种异果,虽然可以强行开拓气脉,但致死率很高,正常来说即便是有人想要修炼大罗天术,也不敢冒险。
本身修炼异术,就已经是很危险的事情了,再吃这种果子,存活的概率几乎为零,张南天为什么要吃这个异果?
而且张南天为什么要修炼异术?他当府君当的好好的,修炼这玩意做什么?
这个破案思路很不错,只是很快又有新的解释。
张南天之所以如此冒险,是因为他贪赃两千万两白银,被人要挟,但他无法根除祸害,所以冒险吞服异果以及修炼异术。
结果没想到心智沉沦,将全家杀了,最后用仅存的一丝理智,上吊自杀,免得又祸害百姓。
这是第三卷的内容信息。
而第四卷的内容信息则是。
张南天为何要自杀?他全家死光,即便是恢复一丝理智,按理说应该和朝廷鱼死网破,再不济也要根除那个拥有自己把柄之人吧?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自杀,再者真心系百姓,也做不出贪赃枉法之事。
所以这个逻辑站不住脚,认为这其中肯定还有不为人知的一幕。
只是很快,新的内容再次出现。
办案人查到,张南天自知罪孽深重,也无法对要挟之人出手,并且他还有一名子嗣逃了出去,疑似去了海上天国,他不想祸害百姓,怕朝廷斩草除根,所以自尽而亡,希望朝廷看在这份上,饶恕他后人。
这是第四卷的内容。
而第五卷的内容,依旧是延续第四卷调查。
第五卷的办案人,认为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如此简单,吞没脏银,不带全家离开,唯独让一名子嗣逃离,这明显不合理。
而且经过调查,这并非是张南天的子嗣,而是管家的独子,并且已经死在了荒野之中,活活饿死,最终被豺狼分屍,但筋脉却被震碎。
可第二篇内容又给出了新的解释。
张南天入魔杀光全家,无比悲愤,管家之子出现,张南天让其逃跑,并且告知对方脏银在何处,没想到的是,张南天心魔出现,给予对方一掌。
所以这名少年,死在了荒野当中,而脏银下落也不得而终。
这就是调查案件的五份卷宗,后面的十四份卷宗,都是在猜测脏银在何处。
并且一一寻找过,最终还是没有任何结果,甚至其中牵扯到了白衣门,认为张南天是白衣门之人,贪墨两千万两白银,提供给白衣门。
如此也印证了,张南天为何能拥有异术的原因。
但说来说去,脏银目前有三个可能性。
第一,被白衣门取走。
第二,被张南天藏起来了,想要通过管家的儿子去通告,结果没想到心智大乱,将管家儿子击伤,害的对方死於荒野,白衣门也不知道在何处。
第三,张南天已经提前转移银两至海上天国,但可惜跑的太晚,所以自绝家中。
刑部大致都认同第一个可能性,部分人认可第二个可能性,至於第三个可能性不大,如果转移走了,那张南天又不蠢,两千万两白银够他十辈子花不完。
不可能还留在平丘府,留在平丘府做什么?继续骗钱?文武百官又不是傻子,户部最精明了,能成为一府之君,就足以证明张南天不是傻子。
所以第三种可能性不大。
许清宵思绪有些乱了。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片刻锺后,许清宵取出一张白纸,在上面记录。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任何事情写出来,思路会更清晰一点。
【一、李建全为第一办案人,察觉张南天全家死於一击毙命,但身上有不少新伤,提出观点:为人父母,不可能如此坚决,若如此坚决,第一时间应该是逃,即便是如此坚决,为何添加新伤?】
【给予解释回答:修炼了异术】
【二、张望为第二办案人,张南天修炼的异术叫做大罗天术,气脉不强无法修炼,通过检查张南天的屍体,发现他气脉一般般,如寻常武者一般,反倒是像被人强行打通一般。】
【给予解释回答:吞噬某种灵果】
【三、陈康为第三办案人,张南天吞服的灵果,致死率很高,修炼大罗天术也很危险,他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危险?这很不合理】
【给予解释回答:有人知晓他的把柄,他要根除祸害,所以冒险一拚】
【四、李军为第四办案人,如若张南天真要根除祸害,就更不可能自杀,应该等着对方上门,杀了他,并且既然已经入魔,全家死光,按理说不应该要跟朝廷做最后的抗争吗?这是常人的正常反应,难不成死的时候幡然醒悟?这不合理。】
【给予解释回答:他有一个子嗣,并且无法根除祸害,希望自己用自尽的方式,让朝廷放过他唯一子嗣,甚至将脏银告诉他子嗣在何处,将功赎罪。】
【五、周柏为第五办案人,张南天的子嗣已经死於荒野当中,而且筋脉断裂,张南天既希望朝廷饶了他,为何还毁了他筋脉?有可能是他杀。】
【给予解释回答:这是管家的儿子,并非是张南天的儿子,他是想要放过对方,但心智沉沦,打出一掌,关键时刻,又恢复理智,收回了手,只震碎对方筋脉,而对方还是死了】
五份卷宗最后给许清宵的结果就是。
张南天贪污两千万两白银,被人发现,以此要挟,为了根除祸害,冒险修炼异术吞服灵果,结果心智沉沦,击毙全家,随后添加新伤,恢复一丝理智之时,发现此等惨景,无比悲愤,看到管家之子,让其逃命,告知脏银位置,结果心魔又来了,震碎管家之子浑身筋脉。
结案。
准确点来说,张南天自知罪孽深重,临死前忏悔,恢复一丝理智之时,告知脏银下落,让管家之子告知朝廷,却不料对方还是死了。
所以脏银下落不明。
一切看似合情合理。
但许清宵越看越觉得不对。
越看越觉得有问题。
很多地方的细节完全有问题。
许清宵在宣纸上写出相应问题。
第一、贪赃两千万两白银,当真是为求富贵?一府之君,还需要银两作甚?为什么需要两千万两白银?两百万两也够啊。
可能性:白衣门!
第二、有人知晓他把柄,去威胁张南天,那为什么张南天不在第一时间跑?非要去修炼异术?根除对方?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可以推翻张南天是白衣门的可能性了。
都是白衣门的人了,直接让白衣门去处理这种人不就够了?
可能性:对方实力很强,是朝廷里的人,身份不低於他。
第三、张南天为什么不跑?对方即便身份不弱於自己,实力也比自己强,那就一起分赃,大不了自己少一点,只要命保住了,一切都好说,大不了一人一半,三七也不是不能接受,就是难受一点,可最起码把你拖下水了,以后可以互相牵制。
可能性:对方要全部,或者九成,不然的话张南天没必要鱼死网破,冒这么大的险去修炼异术。
但胃口再大的人,也不至於这么大吧?直接要九成?银两是人家贪下来的,你张口九成,谁会答应?
如果真心是想要合作,五五分,四六分,或者是三七分都可以理解,三七分就是极限,仗着自己有把柄,但三七分的后果就是人家后面也会找你麻烦。
所以最合适的方法就是五五分,大家一人一半,你一千万两,我一千万两,出了事就一起跑,相互还有一个照应。
可按照张南天的剧本,应该是没有谈拢,对方索要的价格太高了。
当然也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张南天假装答应下来,实际上偷偷去修炼异术。
可还是那个问题。
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你说修炼异术就已经很致命了,何况再加上一个灵果。
几乎是必死无疑。
有一个着名的投资理念可以套用进去。
给你一个按钮,按一下你可能获得一个亿,但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你会直接死亡。
大部分人会选择按一下,毕竟在他们眼中,万分之一算是很小的概率了,几乎不可能会死,但赢就赢了一个亿。
然而百分之九十九的有钱人,他们是不会按这个按钮的,因为哪怕是万分之一的致命风险,他们也不敢去处理。
可以说是一亿对他们的吸引力不大。
两千万两的脏银,对张南天来说,哪怕是三成,也依旧是这辈子花不完,只要理智一点的人,三成也愿意咬牙答应,如果是五成,那简直是意外之喜。
报复不报复是以后的事情,最起码不会这么着急去修炼异术吧?
倘若对方索要九成,甚至全部独吞,那这个人为什么如此贪心?这不是逼着别人撕破脸吗?
所以这里面另有隐情。
不,不是另有隐情,而是满纸的疑点。
许清宵认真观看卷宗,一遍又一遍,他要找到自己忽略的细节。
一遍,三遍,五遍,十遍,二十遍。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许清宵足足看了两个时辰,终於他发现了一个被忽略的细节。
“五个办案人,刚开始查案之时,都提出了相应的观点,瞬间找到破绽,但每一个办案之人,都能自圆其说,他们在隐藏什么。”
刹那间,许清宵目光死死地盯着这五份卷宗。
前五份卷宗的办案人,都说的头头是道,逻辑清晰,可马上自己开始解释自己的观点。
第一份这样,许清宵不觉得什么。
第二份这样,许清宵还不觉得什么。
可第三份,第四份,第五份都是一模一样的剧本,而且都是相隔了十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