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王是臣妾的孩子,臣妾心疼他都来不及,如何会觉得辛苦呢。」沈贵妃笑着,脸上眼底还满满都是对儿子的疼惜,「幸亏救的及时,否则臣妾都不敢想,在那天寒地冻的山峭上,他还能活多久。」
说罢,沈贵妃的眼底隐隐有泪。
皇上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眼下安安稳稳回来了就好。」
「皇上,这都是第二回了,煜儿在这生死边缘徘徊,臣妾这做娘亲的却帮不了他,唯有请皇上您做主,这次的事一定要还煜儿一个公道啊。」沈贵妃的眼泪和话语是同时的,在后宫中,哭也是一种技能,沈贵妃把那想哭又努力克制,最终还是伤心过度克制不住的情绪演的十分到位。
皇上看着自然心疼。
「哭什么,朕又没说不给他做主,既然要瞒他受伤的事,也得先等他康复。」
「臣妾有时心里在想,他要不投在臣妾肚子里,或许不会有这些事。」沈贵妃却是越说越伤心,泪眼簌簌的往下掉,低头抬袖掩着,「这几年来他每每出事,臣妾心里就止不住想。」
「你是觉得他生在皇家不好?」
皇上的声音有些冷下去,沈贵妃自然听出来了,可她这会儿得装作没听出来,撇开身份她就是当母亲的,那个当娘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好活着︰「有时臣妾就觉得不好,倒不如生在寻常人家,日子过的苦一些也就罢了,可到底是能安安稳稳,人在这世上不就求个长命百岁,健健康康,若是没那命,再多的荣华富贵也享用不到啊。」
这一番话在皇上面前说就是大逆不道。
谁敢嫌弃皇家的身份,甘愿去做一个平民百姓。
可沈贵妃哭的多真挚,她没别的希望,就希望儿子好好活着。
皇上叹了一口气︰「给他皇位都不要?」
沈贵妃心中惊撼,却不像以往那样跪下来求皇上收回成命,不要再开这种玩笑,而是憋着嘴,直接说了句不要。
屋子里安静片刻,月眉她们都胆战心惊的等着,膝盖发软随时准备下跪求饶。
皇上却哈哈大笑了。
沈贵妃抬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眼底还有责备,仿佛在说这时候皇上您还笑!
皇上却把她搂了过去,笑的合不拢嘴︰「爱妃啊,也就是你,也就是你了。」也就是她,送上门无数次的皇位都不要,半点假装都没有。
沈贵妃的啜泣声小了下去,从他怀里挣脱,嗔了皇上一眼︰「皇上就知道取闹臣妾。」
皇上脸上笑意未退︰「你且安心,煜儿的事朕会为他做主的。」
「既然生在皇家了,臣妾也就想想,不过臣妾还想着一件事儿。」沈贵妃从月眉手里接过帕子轻轻抆了抆眼泪,抬头看皇上,「这件事皇上一定要答应臣妾。」
「何时?」
「皇上您先答应了臣妾。」沈贵妃靠着他耍起了无赖,「您答应了臣妾才说。」
皇上乐着,也想看看她说什么︰「好,朕就答应你。」
沈贵妃脸上一喜︰「这可是您说的,那臣妾说了,今后啊,煜儿成婚的事,选的人让臣妾做主可好?」
皇上眼神一黯,来得快去的也快,似笑非笑看着沈贵妃︰「爱妃是有人选了?」
「还没有。」沈贵妃红着眼眶叹气,「若是有,臣妾就直接求皇上下旨了,臣妾是想,皇上您选的非富即贵,虽说门当户对好,可臣妾心中还是想爲煜儿选个简简单单的,再者煜儿那脾气,和那些世家贵女怕也是相处不来。」
「身份不高哪里配得上煜儿,煜儿可是朕最疼爱的儿子。」
「身份高的难伺候。」沈贵妃有理有据的和皇上分析起来,「再者,娶妻求贤,臣妾想着他们今后能和和睦睦就好,要不然,身份再好,依着煜儿的脾气,臣妾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抱着孙儿。」
皇上被她逗乐︰「你念叨想抱孙儿了。」
「听良妃姐姐说多了,臣妾都觉得她们在和臣妾炫耀。」沈贵妃拉着皇上,「皇上,别的不求,这事儿您可得答应臣妾,煜儿的婚事让臣妾做主,要不然,臣妾可就真抱不着孙子了。」
「那你要挑了个平民百姓,朕也得答应你了?」
「那她就一心向着煜儿了,夫唱妇随有什么不好,臣妾挑儿媳妇,定是要爲了煜儿的。」沈贵妃说着说着又有些难过,「煜儿从小多磨难,要再娶个不好相处的,臣妾哪里忍心,身份低一些不要紧,咱们是不缺银子。」
笑声再度传出来,皇上被她的话逗的笑不停︰「既然你有心,又是煜儿生母,你想办就交给你办,朕倒要看看,你想给他挑个什么样的。」
送走了皇上,天色已经暗了,苏嬷嬷命人把东西收拾下去,扶着沈贵妃到内殿︰「娘娘刚刚都没怎么吃,再让人给您备些吧。」
沈贵妃摆了摆手,显得很疲倦︰「后殿那儿送过去没?」
苏嬷嬷点点头︰「都送过去了,这会儿殿下也应该吃了,要不您先躺下,奴婢给您敷下眼睛。」
应对皇上半日,比她照顾儿子两天还要累,这傍晚沈贵妃又是哭又是演,终於让皇上松了口,把煜儿的婚事交给她来做主。
苏嬷嬷拿了药包填充的眼罩过来给沈贵妃敷上,替她轻轻按着太阳**︰「今日圣上答应了娘娘,不知还会不会改口。」
「皇上他既然答应了,不会轻易改口。」沈贵妃伺候了皇上这么多年,对此还是很放心的。
「那替殿下做主的事?」
「这件事皇上没有答应。」沈贵妃扬起一抹冷笑,「他会不清楚下手之人会是哪几个?不过是捣糨糊,越浑越好。」
苏嬷嬷叹了声,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娘娘却走的如履薄冰。
「后殿那儿都安排妥当了?」
「妥当了,给齐姑娘安排了住处,不过看那样子,她是要给王爷守夜了。」
提到了这些,沈贵妃的心放了放,身子也跟着松懈下来︰「让月龄她们看着些,明日本宫再过去。」
没多久,等外头月眉送了粥进来,沈贵妃已经睡着了。
此时的后殿内,戚相思才刚刚给严从煜喂完了粥,放下碗抬起身子给他抆嘴角,对上他清冷的神情,忽然心念一动,想都没想,福低身子朝着他靠近。
严从煜被她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虽说脸上维持住了,可还是不经意的透露出些蛛丝马迹,戚相思瞧见了他白晰脸颊上泛起的红,也不知心里作的什么鬼祟,竟有些得意。
见她还不起身,严从煜沉声开口︰「你做什么。」
戚相思捏着帕子在他嘴角轻轻抆了下,状若无意︰「没看仔细,这回抆干净了。」
说完后才准备起身。
转过身之际没见看他的手抬了抬,戚相思去外面把烧好的水壶拎进来,给他煮了一壶茶,又让月龄端一个暖盆出去,屋子内太热幷不利於伤口恢复。
等她填了些肚子忙完回来,严从煜已经睡了,靠在那儿微侧着头,像是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回来,连躺下都没来得及就睡着了。
戚相思轻轻把他扶躺下,在他手臂下垫了个药枕,走到桌旁打开盒子剪了一段熏香投在炉子中,做完了这些她回到床边坐下,吹熄了灯只留下一盏,拉下半边床帏给他遮光。
......
夜半时,严从煜醒了。
半边床帏遮着的屋子,灯光很暗,他转头看床边,她果然趴在那儿睡着了,就如那时在越河一样,几天来夜里都没有离开他半步。
她看起来睡的不错,呼吸平稳,除了在他怀里那天,余下的时候她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想起她在天黑后那慌张的样子,严从煜又有些想笑。
不自觉得,他抬起手,朝着她的脸颊靠去,垂下的几缕头发遮住了她的脸颊,严从煜轻轻一拨。
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