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快到子时,镇水寺山脚下十分热闹,下马车后随着人群上去,这时前来上香祈福的人最多,沿途摆着许多摊子,到了寺庙内,若没人一旁牵着,还容易挤散。
戚相思带着戎哥儿去前面的大殿上香,出来后正好是子时,庙里的钟当当的开始敲起来,还有僧人吟唱着经文在后殿内爲新年祈福。
许多大的寺庙都有祈福写字的庙堂,小一些的庙宇则是挂牌墙,镇水寺侧殿那儿的空地里,沿着山沿漆起来的扶手边上种着三颗老槐树,听闻是镇水寺建起来前就有了,寺庙建立之后幷没有把它们砍掉,而是在这边设了祈福堂,外头还漆起了挂牌的墙。
三棵老槐树上挂满了红黄布条,布条是从祈福堂里求来的,上面或求家或求业,举着布条绕着槐树虔诚的走过几圈后再亲手挂上去。
戚相思幷不是来求这个的,她走到挂牌的墙边,请那边的老师傅写了三个牌子。
「姑娘,可有名有姓?」老师傅抬起头问她,戚相思摇了摇头,「就按着我说的写就行了。」
「那这牌子后头写什么,这儿许多人都是求平安的,那边墙上挂着的多是求姻缘,若是有心上人也可以写上去,会保佑你心想事成的。」
「牌子后面不必写字了。」老师傅还想劝着她,别人求都是写全了,哪儿有人就写个名字的,可见她执意如此,老师傅还是按着她所说的写好了三块牌子递给她,「姑娘真的不用添了?」
戚相思让玉石付钱︰「不必了,多谢师傅。」
走到牌墙前,戚相思踮起脚,把三块牌子一齐挂了上去。
「姑娘。」玉石在身侧喊了她一声,戚相思转过身去,不远处齐彦戎从祈福堂内出来了,手里捏着一枚平安符,走到戚相思面前,把平安符递给了她。
「可爲姨娘求了?」
齐彦戎点点头︰「姐姐可还要点灯?」
「也好。」戚相思还想爲阿莺点长明灯,两个人朝着前面走去,齐彦戎问她,「姐姐写了牌子?」
「嗯。」
齐彦戎回头朝着牌墙看去,可这样的距离什么都看不见,风衣吹墙上的牌子纷纷翻面,戚相思挂着的三块也被吹的翻了面,其中一块写着齐彦戎的名字,还有一块写着戚志远,最后,侧在那儿的一块,隐约辨着个煜字,风过之后,很快又翻了回去。
......
新年过得很快,年初一给长辈拜年,初三初四开始走亲访友,到了初六七就得去当值,新年的气氛虽然一直能延续到元宵节后,太医院内却没这么轻松,随着雪融,气温骤冷的一阵子,还得熬药让各个府衙分派下去。
戚相思初九就回了太医院,白天跟着温太医,入夜她一有空就会往百花巷那儿跑。
男装次数穿的多了,戚相思装的也越来越像了,何太医不来的时候她就坐在巷子口那摊上,一开始没人来她这儿看病,过了两日,由逍遥楼那儿阿岚开了个头,也有人来戚相思这儿看诊。
到了二月初,何嗔忙过之后去百花巷,这些花娘都已经把戚相思当成了他新收的徒弟。
想赶她走吧,这丫头脸皮厚的,说什么都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想凶她吧,板着脸孔她还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冷不丁的就问一句她看过的病人,因爲不确定病情不敢乱开药,就等他过来。
一想到就算是不来百花巷今后她还会去安乐堂缠着自己,何嗔就觉得没法子。
「师傅,您看我这么开药对不对?」
戚相思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他低头看她递过来的方子,再看坐在那儿的花娘,抬手诊下了脉,淡淡重复那句话︰「我不是你师傅。」
「有这么好的徒弟何大夫你还不乐意啊,你不在的时候她常过来,我说这么冷的天,一个姑娘家的多不容易。」花娘拿了药方心直口快就开始夸戚相思,「她还送我们一些祛湿的药,吃着的确有用啊。」
等花娘走了之后何嗔才问她︰「你自己做的药丸?」
「是啊,我闲来无事在太医院里就常自己磨药,我看她们大都湿气重,就送了她们一些。」戚相思举起手,笑眯眯道,「师傅您放心,我有对症下药。」
何嗔被她这一声师傅喊的语噎了下,忖思半响,指了指让她收拾药箱︰「你跟我来。」
戚相思心中一喜,有戏啊,忙收拾好了东西跟上何嗔。
从百花巷出来,何嗔带着她到了晋阳街,进了巷子后没多久到了一座四合小院前。
以太后对何太医的宠信程度,在京都城中赐一座府邸幷不是难事,可何嗔就住在这座半旧不新的四合院内,两侧还有阁楼,入夜时站在院子里感觉黑压压的。
「师傅您一个人住啊?」戚相思跟着他进去,见他一盏盏点灯,上前给他搭把手,等廊里的灯都点亮了戚相思才看清,这看似简单的四合小院,连廊上柱子都雕刻着图案。
「管家探亲去了。」何嗔转头看她,「别叫我师傅。」
「那我该怎么称呼您。」戚相思进屋后看到满架子的药时楞了楞,晾晒药筛子的旁边就是柜子,一旁还有书桌,上头的书放的乱七八糟的,就像是她在安乐堂中看到的一样。
「我不会收你为徒。」何嗔把书桌上的书挪开,给自己倒了杯水,想了想管家走了后家里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也就没开口请她喝茶,「你死了这条心吧。」
「您在女科上又颇有造诣。」戚相思一脸正色,「我是诚心诚意想拜您爲师的。」
也不知道他打哪里找出来个烟杆子,在书桌上敲了敲,点了火后凑在嘴边吸了一口︰「我说了,不收。」
「不收就不收,那我跟着您学,不叫你师傅总行了吧。」戚相思转的也快,只要肯教就行。
何嗔把烟杆子一放,抬头看她︰「你一个姑娘家,学这些做什么。」
「救人啊,也没说只许男子能做大夫。」戚相思瘪了瘪嘴,转头之际对他书桌上那些乱糟糟堆放的书産生了兴趣,「何太医,这些书我可以看看么。」
何嗔没反对,戚相思拿了一本,翻开来第一页就看到根已经干枯的药梗,她楞了楞继续往下翻,大约是翻书的时候在煎药,有几页上头还沾了药汁。
可看书的新旧程度也有不少年份了,这种老书都值得好好保存,怎么能处理的这么粗糙。
「哎,写这书的人也姓何。」戚相思翻回前面看,何,难道是何太医的父亲?
何嗔坐在椅子上朝后倒去,十分的无所谓︰「你要是喜欢都拿去。」
戚相思印象中,祖父和父亲都是爱书之人,别说是让药汁沾到书上,就是这样乱堆着都是不能忍的,再说那齐鹤年,对这些书也是十分爱惜。
可到了这儿,怎么看怎么违和。
「这些书......」戚相思随手翻了几本,幷不像是那种她从书局中买来别人手抄的,而且署名都是同一人,「何太医,这些书真的可以借给我?」
何嗔淡淡的嗯了声。
戚相思摸了摸书的封面︰「何太医,那我下回去百花巷了再还给您。」
何嗔抬起头看她,烟杆一放︰「你还去百花巷做什么。」
「一开始是爲了想让何太医您收我爲徒才去的,不过后来,我发现在百花巷内能学到的也挺多。」不用他招呼,戚相思自己找了凳子,抹了抹上头的灰尘坐下,笑眯眯的看着他,「再说,和太医您平日里繁忙,一个月都不一定能抽空,我常去,她们也能常注意自己的身子,小病好防,大病难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