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从牧走了进去,弯腰捡起地上的一个兽皮球,幼时要用双手捧着的玩样如今一只手就能握住,柔软的兽皮里塞着厚厚实实的棉絮,是用来扔着玩的。
还没合起来的箱子里放的都是这样的小玩样,严从牧低头看了眼,背后传来了脚步声,没回头他就猜到了来人︰「十一。」
「八哥。」严从煜穿着黑底白衣站在他身后,接连几日下来也有些显得憔悴,他的手里还拿着刚刚在门边捡的小手鼓,走到严从牧身边后把小手鼓放到了箱子内,没再做声。
严从牧对於他的到来幷没有很意外,朝着偏殿里面走去,边走边道︰「怎么不留在干清宫。」
「今天你没过去。」
「二哥他们都守在干清宫里,还有九弟在榻前尽心尽力侍奉,人太多了父皇也休息不好。」严从牧停下脚步,望着里面还没被拆除的小榻,「这是我小时候睡过的地方,在搬到太和宫时早就该拆了,但皇祖母不舍得就一直留着。」
顿了顿,严从牧笑了笑︰「舍不得也没办法。」
习惯了严从煜的话少,严从牧打量着屋子,笑意渐渐敛下来,最后他的视綫定在了挂在墙上的一幅画,那是一幅江山画,大历朝的大好河山在画上醒目显眼,对於严从牧他们这些皇子来说,即便是没有这幅画也已经将这些铭记在心中。
「十一,你帮我把画拿下来。」
严从煜踩了凳子把画从墙上取下来,取下时才发现这幅江山图的背后还另有干坤,一幅画挂在墙上,画中的人坐在石上,一旁是绿柳青竹,身后还画着池塘墙檐。
出神之际,身后传来了严从牧的声音︰「唯一不变的就是这个了。」
画上的人是已故的贤妃娘娘,八皇子的生母,贺家八姑娘。
严从煜虽然没见过她却也认得,母妃的宫中有贤妃娘娘的画像,干清宫和太和宫中都有。他抬手把两幅画都拿了下来,放到窗边的桌上,光照明亮,画上的人照的清晰。
模样像贤妃娘娘多一些的八皇子看起来和生母一样温柔,严从牧轻轻的摸了摸画上的人脸︰「当年画这画像的时候母妃比你都小,才刚刚做了父皇的妃子。」
画中的人温柔漂亮,显露着她那个年纪的青稚,那时候还没有怀上严从牧,正处在女子最幸福的时刻,刚刚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殿内安静,严从煜没有做声,仿佛只有严从牧一个人而已,忽然,他话锋一转问道︰「十一,你觉得她是怎么死的。」
严从煜片刻微顿︰「听母妃说,贤妃娘娘是出了意外。」
严从牧蓦地转头看他,眼底还带着些笑意︰「唐婕妤说,她是被人害死的。」
二十几年前贤妃娘娘走上观景楼从上面跳下来结束了性命,幷非是被人加害。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忽然说她是被人害死,饶是不喜形於色的严从煜神情都有了变化,八哥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此事,他也不会做无谓之事。
「可有证据?」
「并无证据。」
「唐婕妤的话......不可信。」
那个对八皇子有养育之恩的人本应该受到尊敬,却落到被禁永巷的下场,可见她做过多少错事。在永巷关的这些年她都没有放弃要回宫的念头,期间又造谣过许多是非黑白,她的话又怎么能信。
「她的话是不能全信。」严从牧把画卷了起来拿在手中,些许苍白的脸上还是昔日里的笑意︰「十一,可要是十句里面有一句是真的呢。」
严从煜提醒道︰「她是皇祖母下令送去永巷的。」
「十一,她是犯过很多错,但她待我很好,待母妃也是忠心耿耿。」严从牧的声音放低下去,「这样的人,你又怎么能用别人的眼光去看待她。」
严从煜蓦地抬头看他,掩了诧异还是难掩那动作。
「所以啊,十一。」严从牧叹了声没有继续往下说,严从煜却知道他下面的意思,即便是所有人都觉得唐婕妤不可信,在八哥眼里,唐婕妤的话还是有可信度,尤其是关於贤妃娘娘的事。
在皇祖母过世之前他从未听八哥提起过这些事,关於唐婕妤也是寥寥几句带过,从不深谈。如今又是什么意思呢。
严从牧拿着画出去了,走到门口时才忽然想起,提了一句︰「你送来的卷宗我都看了,戚家那案子,凶手似乎和南淮那边有关。」
「已经着手查了。」
「既然人都死光了就没有继续往下查的必要,那些屍首不能治我的病,就算是找到了那些书卷也无用,除非是戚家还有人活着。」严从牧顿了顿,目光定在了他的脸上,「十一,戚家是不是还有人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