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鹤年目光一淩,扫向戚相思,极爲狠辣︰「你胆敢框我!」
让他信以爲真她花这么多的时间和功夫,爲的是翻案和找回戚家的那些东西,而他的确也有这样的自信能够用性命相要挟,这些年来她所做的所寻找的不就是这些。
她从很早开始就步步设陷,之后在刑部诬陷彦博和南淮盗贼有勾结是幌子,要害齐家也是幌子,爲的就是引他与自己提条件,她与他一样料准了新皇大赦天下的旨意,他能逃过一劫,所以她就等着彦博救他时候陷齐家於万劫不复。
「你!住手!咳咳咳咳咳。」
「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戚相思看着陆勤给他强行喂药,视綫落在他背后的墓碑上,眼眶渐湿,「你杀我父母,害我家破人亡,八年来不能和弟弟相认团聚,这三十二具屍骨日日受着苦寒,都没有人给他们上香祈福,你又凭什么以爲我该放过齐家。」
「不过我不是你。」戚相思看着他死命想要把药咳出来的狼狈样,恍然想起当初他威胁父亲的样子,笑容底下藏着的那凶狠,是她这一生见过最爲可怕的神情,「多亏了你的贪心,最后还贪那一道大赦天下的旨意,你若死在刑场,我也就不能拿齐府怎样。」
贪了一辈子的齐鹤年怎么会放过大赦天下这样能够令他绝处逢生的旨意,只要能活着,他隐姓埋名也照样能东山再起,换个名字不当官,依旧能混的风生水起,所以她才有机会,有机会一步步引他下套。
「你!」齐鹤年猛的抽吸了一口气,消瘦不堪的脸上一双眼睛快要瞪破,泛着猩红恶狠狠看着戚相思,双手死死压着胸口,试图把那恶心的感觉压回去,又觉得腹间绞痛一般让他坐都坐不住,努力的喘着气,快窒息过去。
「是你将你儿子拖下水。」戚相思蹲下身子与他平视,见他死命的扣着喉咙妄图催吐,把药瓶中余下的药丸倒在了他面前,「是不是觉得喘不上气,这是四年前就爲你准备下的药,你可还记得当初在戚家时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
「你说,红豆是情,相思子却是毒,祖父替我取的这名字甚好,这药,就是相思子做的。」
齐鹤年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掐不住胸口,身子朝着戚相思倾倒而来,双手朝她张望,脸色已经犯了青紫。
「我.....」最后一口气没上来,齐鹤年直挺挺倒在了地上,还维持着那姿势,绑着的双手奋力向着戚相思,五指狰狞,似是想要抓住她。
陆勤把屍体拖开,戚相思走到第一座墓碑前,上面刻着戚老太爷的名字。
「祖父,我替你们报仇了。」戚相思跪倒在墓碑前连磕了数十个头,泪珠从眼眶滚落,声音哽咽,「今天相思才有资格来祭拜你们,这些年,我没能找到你们的骸骨,不能让你们早早入土爲安,是相思的错。」
「我知道祖父不愿意见到这个罪人,但他手上沾着戚家人的鲜血,朝廷容他活着,我却万万不能容他活在这世上。」戚相思颤抖着手把第一壶酒倒在墓前,「您从前教我,学医者要心善才能救人,要宽厚待人,可他们明知那些东西来历不明,却还当做不知道,心安理得的据为己有,我不害他们,却也不会原谅。」
「我听老人家说,无人祭拜的鬼魂在阴间就是穷人,受人欺负还投不了胎,爹,娘,今日我给你们立了碑烧了纸钱,你们安心去投胎转世,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弟弟。」
「姐姐,你不用担心表哥,他成婚了,这么多年也放下了,姐姐下一世,不要再......」一壶酒倒在草地上,戚相思捂着嘴,泣不成声。
背后不远处的树下,严从煜带着张靖站在那儿已经许久,张靖的肩膀被严从煜压着,这才没有让他冲上前去,可尚且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悲伤,他的记忆里只有那个模糊的身影,只记得那样模糊的一首歌谣,他不记得姐姐,不记得自己是戚家人,更不记得戚家的冤屈和仇。
「你姐姐她还没准备好,等她准备好了,自会告诉你一切。」严从煜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他知道相思所想,也知道她不想让弟弟去背负这些仇恨,但他却想让志儿提早知道这些,即便是她将来不把这一切明说,他也该知道。
「我知道。」张靖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背过身去,朝着等在远处的玉石她们走去,严从煜见他脚步微晃,低叹了声迈步走向戚相思。
「戚老太爷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
戚相思身后响起严从煜沉稳的声音,他福身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从她手中拿过最后一壶酒,依着墓碑缓缓倒下。
「我会娶相思为妻,陪着她,从今往后不再让她受半点委屈,再不会让人欺负她。」
褐色的酒渗入草地,余留下了满腔的酒香。
快临近正午,气温暖人,阳光遍野洒落,驱散着这人世间的阴霾和冷意,山头的风越渐温柔,带着花的芬芳,草的清香,一阵一阵抚过脸颊,像是亲人的手,温暖而轻和,安抚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