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窃笑不断，也有女孩子对着那几件散落的衣物害羞捂脸。

顾明音已经过了害臊的年龄，她面无表情挤开人群走到后面把东西全部塞到行李箱。里面明显少了一只沈予知昨天晚上送给他的布偶小熊，她的随身东西并不多，所以缺个一两件一下就能发现。

顾明音起身寻找一圈，终於在后面垃圾桶找到那只已被人破坏掉的小熊。

小熊全身沾满垃圾碎屑，绵软的白色绒毛皱巴巴黏糊成一团，至於里面的棉花早已暴露在外。

顾明音紧捏玩具，沉默许久，才回到座位用纸巾清理着小熊身上的脏污。她脸色沉沉，天生勾勒起的眼尾低敛时给人一种极为压迫的气息，周边人看出眼中愠色，笑声竟缓缓小下，只剩无数视线在她身上游离。

顾明音清理好小熊，又小心翼翼把它装好，拉着行李箱直奔门外。

她走得快，好巧不巧在走廊撞见刚准备找她的顾嘉禹。

“喂……”

顾明音心情不好，光听他说话便觉得厌烦，抬头扫过去的目光比往日更冰冷几分。被这双视线扫视的顾嘉禹全身一震，原本伸出去想拉住她的手竟硬生生缩了回去。

她没再搭理他，步伐匆匆直奔楼下。

“顾、顾明音这是要干嘛去？”

“不知道……”

“不会是去找别人算帐吧？”

“不能吧，难不成她知道是谁的？”

她走后，议论变得肆无忌惮。

顾嘉禹听出这里面有东西，俊眉皱起，随手拦住一个女生问︰“怎么回事，你们班顾明音怎么了？”

女生把事情原原本本复述一遍。

顾嘉禹听着听着，眉头愈皱愈紧。

**

顾明音风风火火闯进监控室，吓了保安一跳。

“同学，你有事吗？”

顾明音微微喘息着，平铺直叙道︰“您好，方便我看一下普通十班早操时的监控吗？”

保安脸上写满为难，“不好意思啊同学，我们不能把监控给学生看。”

顾明音料定他不答应，直接把被泼满墨水的行李箱放到脚下，语气尽量谦和︰“叔叔，在我早操时有人故意损坏我的私人财物。我作为财物主人，事件受害者，有权利知道凶手是谁，你作为学校的安保人员，也有权利帮我追查到行事者。”

她的话有条有理，保安一时间难以拒绝，主动帮她调监控。

此时，顾嘉禹不声不响出现在监控室。

“喂，顾明音……”

“滚。”顾明音头都懒得回。

碰壁的顾嘉禹瘪瘪嘴，双手环胸瞥向地面那只老旧的行李箱，喉咙溢出讥讽︰“啧，活该。”

“我让你滚。”她面无表情盯着他，生冷的眼神像是要吃人，“如果你听不进去人话想杵在这儿当障碍物，那就闭上你的烂嘴。我今天心情不好只想和人吵架，如果你不识相非要找不痛快，那我也不介意。”

顾明音夹枪带棍一阵猛怼，不单单怼懵了顾嘉禹，同样也让保安和跟在后面还没来得及进门的赵墨臣等人一阵懵逼。

顾明音……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同、同学，监控出来了，你看……”

“放大，不用倍速。”顾明音说完，拿出手机摄像头对准电脑屏幕。

那个时候学生都去早操，就剩三个值日生在打扫班级卫生。过了会儿，值日出去打水，班级顿时变得空空荡荡，突然间，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镜头。

她先是拉开行李箱拉链，接着用剪刀对着里面的东西胡乱一剪，完事还用随身携带的墨水对着里面一顿乱散，临走前还不忘把顾明音的内衣挂出来让她出丑。

女生的这一系列行为持续了短短五分钟，成功在值日生回来前脱离。

看完全程的保安接连咂舌，不禁感叹︰“……现在的小孩子怎么都不学好呢。”像他那个年纪就懂得逃课吃辣条，哪懂得搞这种见不得光的小动作。望着监控里可怜兮兮的行李箱，免不了对它的主人升起一丝同情。

“同学，这件事还是联系老师处理吧。”

保安从小的教育告诉他在家里出事找家长；学校犯事找老师，老师理所应当管这档子事儿。

哪成想顾明音轻飘飘地开口阻拦︰“叔叔，麻烦你再放大一下，我想拍清这人的脸。”

保安没有拒绝，把人像放到最大。

现在科技发达，南山一中作为高等中学自然选用了最好的监控系统。人像放至最大后，一张年轻的面庞浮现在屏幕上。

顾明音尝试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片刻想起曾在周晓晓跟前看见过这张脸，当时校园门口发生的那一出她也在场，没意外的话应该是周晓晓屁股后面的小跟班，至於指挥者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这不是车欣悦吗？”

门口张望的男生一眼认出，不禁瞥了眼沉默不语的赵墨臣，“周晓晓找人弄得？”

赵墨臣不语，双手插兜直接离开。

男生挠挠头，有点摸不准赵墨臣现在的想法，最后朝监控室里看了一眼，匆匆跟上赵墨臣脚步。

“同学，我看还是联系老师处理吧，相信老师会给你一个完美的解决方式。”保安不死心地继续劝说她找老师解决。

顾明音一张脸冷冰冰的。

她当然相信老师会给她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但那不是她想要的解决方式。

顾明音不说话，拖着行李往出走。

“喂，顾明音你干嘛去？”顾嘉禹像跟屁虫似的屁颠屁颠黏糊上来。

她加快步伐径自来到车欣悦所在的国际班，砰地声将门推开，环视一圈锁定中央出的女生。

顾明音来势汹汹，又拿着那么大一个箱子，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顾汐月、周晓晓和车欣悦都在一个班，还都是前后桌。

联想不久前两人在门口发生的冲突，国际班同学们自然而然认为顾明音是来找班花麻烦的。

其中一个男生一拍桌子站起，扯着嗓子质问︰“顾明音我可告诉你，这是国际班，你别想着对我们班的人乱来！”

出面的男生自认自己逞了威风，势必能吓退顾明音，哪成想她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来到车欣悦跟前把箱子往过一甩，居高临下看着她︰“赔。”

“明、明音，你这是……”顾汐月开口便想为同伴说话。

顾明音的眼神凉凉地过去，吓得顾汐月收声。

车欣悦在看到顾明音进来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霎时脸蛋刷白。

她不说话，周晓晓在旁边一个劲使着眼色。

车欣悦会意，紧张攥着十个指头，眼神飘忽，装傻充愣道︰“你什么意思，我、我不明白。”

顾明音冷笑︰“我看你去溜进我班级干坏事的样子挺明白的，现在要你负责你倒不明白了？”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我今天一直都在班级。”

“一天都在班级？”顾明音气笑了，“难不成课间操那段时间你也在？”

这话问住了车欣悦，免不了一阵心虚。

车欣悦这副胆小的样子让周晓晓直在心里骂她窝囊，当下起身挡在顾明音面前，横眉直对，气势凌人︰“这学校看不惯你的人没二十也有十八，好多都穿着同样的校服，你说她故意遛进你班级在弄坏你的东西，我还说你故意栽赃陷害呢。”

车欣悦平常很乖，深得男同学喜欢，她这样一说，班级里的许多男生都信了。

“是啊，全凭你一张嘴，谁知道是不是你在故意污蔑。”

“万一你贼喊做贼呢？”

“快上课了，顾明音你赶紧滚，别碍我们事。”

“……”

古早言情小说中的配角们都强行降智，更别提顾明音不得“民心”，处处被同学排挤。他们深信顾明音是山村里出来的善妒小人，打姐姐巴掌的事儿都能做出来，故意破坏自己东西再栽赃给别人的事儿自然也能做出来。

“我要是有证据呢？”顾明音挑了挑眉。

“那你有本事放证据！”

这句话很顺顾明音的意。

她意味深长地瞥了几人一眼，直接向讲台走去，“你们班长是谁，我需要用你们班电脑和投影。”

人群中弱弱举起一只手。

现在距离上课没几分钟时间，可是门口与窗户外面围满看热闹的同学，都想看看顾明音接下来要做什么。既然他们想看热闹，自然不会去找老师，一时间也没老师过来。

班长上前打开电脑设备，不知为何，一脸胸有成竹的顾明音让课桌前的车欣悦一阵心慌。

顾汐月看出顾明音不是空手而来，她咬了咬唇，弯腰躲开视线，溜出门去找老师。

顾汐月找老师的时间抓得适宜，正当顾明音准备把视频和照片一同传至电脑上时，国际班班主任和顾明音的班主任都来了。

“顾明音，你干嘛来别人的班级闹！”

顾明音在学生里面不讨好，老师自然也瞧不上，在联合顾汐月的添油加醋，第一反应认为她生出事端。

顾汐月站在两位老师后面，满脸乖巧。

“汪强，这是怎么回事？”国际班的老师很温和，上前问班长情况。

班长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告知老师︰“顾明音说我们班的车欣悦趁着课间破坏了她的箱子，过来找我们对峙。”

“老师，车欣悦今天和我一起值日，她肯定没有做，是顾明音故意陷害！”车欣悦的闺蜜主动举手帮忙说话。

无独有偶，其他同学也跟着站出来。

“顾明音见欺负不了顾汐月，就想欺负顾汐月身边的人。”

“老师，你可要为我们班学生说话。”

“……”

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亦然把车欣悦描绘成无辜单纯的小白花。可是愈这样，车欣悦愈不安，也愈沉默。

上课铃声打响，外面看热闹的乌泱散去，其他同学各自归位，等所有人坐下后，两道高大的身影光明正大从后门进来，一屁股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

两人一个淡漠，一个高傲，即使都知道真相，也没有帮顾明音说话的意思。

顾明音也压根不指望这两个玩意，於是全程没有把视线给他们。

这让顾嘉禹不爽，她是什么意思？

赵墨臣同样也有些不爽，但他没有像顾嘉禹那样表露得太明显。

这一节刚好是班主任的课，顾明音的老师不好让她继续留下，便说︰“你先和我来办公室。”

“别啊老师，今天我们就把事情说清楚，免得她后头又找我们班人麻烦。”

没等顾明音开口，车欣悦的同学们倒是开始助攻。

这正合顾明音的意，她神色平静︰“老师，我只占用您五分钟的时间。我需要给自己一个真相，也需要把真相给所有污蔑我的人看，老师，我相信您不会故意偏袒您的学生吧？”

这句话直接堵死了国际班班主任的后路。

她没有要走的意思，台下学生们也很执意，最后无奈点头︰“好，那我给你五分钟。”

“多谢老师。”

顾明音垂眸继续刚才未完成的工作。

她把手机里拍摄的视频用电脑投到身后的大屏幕上，投影仪看得比监控更加清楚，这下子全班师生都看清了车欣悦从进门到破坏的全部过程。

视频播放完后，整个班级陷入死寂。

车欣悦的身子早就抖作一团。

十六七岁的少女行事没有大人那般周全，她一心听从周晓晓安排，趁着课间偷偷潜进顾明音班级做坏事，至於后面怎么发展根本没有考虑，更不会想到顾明音会去监控室查监控，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会把监控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放出来！

顾明音有心羞辱，故意把视频暂停，将车欣悦的脸放至最大。

讲台后面的屏幕上，少女满脸的恶毒阴险，哪里可见往日的清纯可人。

刷——

无数视线移动到她身上，让她一下子成为焦点。

“车同学，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顾明音懒洋洋抬眼，原本枯瘦娇小的身形顿显光芒。

台下沉默的赵墨臣眼睑轻颤，缓缓看了过去。

她的一双眼是漂亮罕见的浅茶色，阳光勾进眼瞳，竟如猫儿般漂亮。

赵墨臣心抖，着急撇开头。

南山虽然是用“钱”堆出来的名校，面子却也是要的，这等事已经可以用“丑闻”来形容。

老师不敢懈怠，阴沉沉地抛下几个字︰“你们俩个和我来，其他人自习。”

顾明音重新提起箱子，率先跟着老师来到办公室，随即车欣悦哭哭啼啼走了进来。

“刘……刘老师……”

“车欣悦，你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