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独留半面妆(1)(1 / 2)

第32章 独留半面妆(1)

周生,单名一个辰。

周生,辰。

周生辰。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船外细雨绵绵,没有风。

船内,那竹帘上的光影被无限拉长着,微微晃动着,隔壁的年轻人也怕打扰他们,并没有大声说话。所以她只听得到他,他也只能听到她。

她轻轻呼出口气,低声说:“公子的名讳……小女曾听过。”

他眸光清澈:“於何处听到?”

她仿佛认真:“公子盛名在外,自然是百姓口中听到的。”

“哦?”他笑,“都说了些什么?”

时宜轻着声音,望着他的眼睛,“醉卧白骨滩,放意且狂歌。一壶酒,一匹马,世上如王有几人?”

周生辰略微沉默,仔细品味她的话。

他想,他猜到了她所指何人:“你很喜欢那个小南辰王?”

“你知道?”

“知道,”他告诉她,“他在周生族谱上,我的名字就取自他。”

“对……”她恍然,“小仁和我说过。你族谱上的人,记载可比民间的多些?”

“只有寥寥几句。”

“那个太子妃呢?”

“崔氏女?”

女子名讳,本就难有记载。如“崔氏女”这种,已是因为她身份尊贵,有所厚待。

“嗯,有吗?”她轻声追问。

周生辰略微回忆,摇头说:“没有。”

悠悠生死别经年。除了她,真的不会有人再记得。

她有一瞬失神。

船微微晃动,船家说雨似乎要下整晚了,还是尽快靠岸,让客人都来得及回去。船从古树围就的帷幕下驶出,沿来时的路回去。离开屏障,有不少雨水溅入,两侧有雨水,躲自然是没处躲的,周生辰随手把外衣脱下来,盖在她腿上。

他自己的裤子,没一会儿就淋湿了。

今晚之前,仍旧还有些夏日余温,可这雨,却真是落了秋意。

她只是湿了裤脚和鞋,就觉得冰冷难耐。

他去车里拿雨伞接她,一来一回,连衬衫都湿透了。两人上车后,他从后备箱的小箱子里拿出两条运动裤和衬衫,折身回来,放下座椅,把其中一条长裤给她:“有些大,先换上。”幸好此时时间晚了,停车场已经没有人。

“嗯。”她接过来,在狭小的空间里,慢慢脱下长裤和鞋袜。

再套上他的,何止是有些大,还很长……

她光着脚,踩在裤脚,完全都不用穿鞋。

她长出口气:“今天才发现,你比我腿长这么多。”

周生辰觉得有趣,多看了两眼。

他拿着一件干净的衬衫,叠好放在她脚下,手碰到她的脚,冰冷吓人:“很冷?”

“有一点儿。”她已经有了些淡淡的鼻音。

他就势握住她的两只脚,放到自己膝盖上,轻轻给她揉搓着。

时宜有些意外,顺从地任由他这么做。

他从来不擅长说表达感情的话,却会在两人相处时,偶尔做些事情,让她能踏实感觉到他的感情。不炙热灼人,却慢慢深入。

有空调热风吹着,还有他的动作,让她脚慢慢暖和起来。

时宜动了动脚。

他抬眸看她:“暖和了?”

“嗯,”她催促他,“你快换衣服吧。”

她收回腿,踩在他垫好的干净衬衫,把放在后座的衣服递给他。

周生辰迅速换着衬衫和长裤,等他穿好长裤,她接过湿衣服,扔到后座,忽然感觉他靠近自己。清晰温热的气息,模糊她的意识,她也侧过头,碰到了他的嘴唇。

两个人无声地在车里亲吻。

从身体冰凉,到有些燥热难耐,她手指搅着他的衬衫,碰到他的胸口。

忽然察觉这里是停车场。

她推推他,低声说:“回家了。”

他吻了吻她的脸,说了个好字,这才把衬衫纽扣都系好。

车开出停车场,他忽然想起什么:“等到婚礼日期确认,安排我母亲和你父母吃饭,好不好?”时宜愣了一瞬,意外地看他,眼睛里都是惊喜:“真的?”

他莞尔:“真的。”

两人的婚期并没有最后确定,这是时宜的意思。

她想在文幸的手术后,再举办婚礼。毕竟在这之前,周生辰的半数心思都在文幸身上,而她也和他一样。不过,她倒是很肯定地告诉父母,已经开始准备婚礼了,她相信周生辰,既然已经安排王家婆婆订做礼服,就说明他在家族的事情上,已稳操胜券。

这天她在录音棚录音,而这个录音棚刚好在电视的大楼内。

顺便和宏晓誉约了吃午饭,准备聊一会儿,就正式开工。

两个人没太讲究,就在附近的小饭店吃的。

菜上来没多会儿,宏晓誉就说起了她那个男朋友:“时宜,我和你说,我觉得我真心实意了,我想结婚了。”

她笑:“先让我吃饭。”

“不行不行,你要陪我说话……”

“好,你说,我听着。”

“嗯……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就觉得,他人品很好,那种从骨子里的好,能感觉的到,”宏晓誉想了想,说,“和你那个科学家不同。你的科学家感觉有点儿不食人间烟火……让人很有距离感。”

“有吗?”时宜倒是觉得挺正常的。

“不食人间烟火形容男的,好像有点儿怪,总之就是好像绝大部分事情,他都不太在意。你们一起……和谐吗?”

时宜被问得真是……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很好?很不好?”

“好了好了,”她推给宏晓誉一杯茶,“换个话题。”

平时她工作时间,都是从中午十二点到晚上十一二点。

因为刚才大病初愈,她开工前半个月,都会录到九点结束。今天因为录音师有事,到八点多,就已经收工了。

她给周生辰打了个电话:“我提前结束了。”

“好,我大概三十分锺后到。”

“不急,”她坐在沙发上,从身边架子上抽出本业内杂志,“我在这里有地方休息,你做完事情再过来好了。”

“好。”

周生辰挂断电话,看坐在身侧的佟佳人。

他刚才进停车场,就看到她站在自己的车旁,有了四五个月的身子,身边却没有跟着任何人。他不知道她来的目的,只是请她先上车再说。

他们在车上谈话,林叔便下了车。

“是时宜?”

周生辰笑了笑,没说话。

佟佳人没有立刻说什么,只是轻轻拉了拉自己的手套,用余光去看他。

身边坐着的周生辰,仍旧是喜欢素色的长裤,淡色的格纹衬衫,套上西服便能会客,换上白色长褂就能进实验室。这才是她放在心里的男人,和各种肤色的人一起,毫无国界地交流,做着对人类有益的事。

她想起,她第一次见到实验室外的他,不同於往常的周生辰。

他正在和一个黑人争论着什么,专注而激烈,她听不懂。

他十四岁进大学,就已经和她隔开了两个世界,她拚命地追,也只有资格在某些形式大於实质的会议上,可以和他一同被邀请,如此而已。

他的精神世界,是她一生的目标。

佟佳人一瞬,想到的是曾经的过往,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为了什么来见他。是为能安静地和他相处几分锺,还是为了……

“我不会把事情做到最坏。”

最后,却是周生辰先开口。在她未说话前,先告诉了她要的答案。

他坦言:“我们始终是一家人。”

他的宽容,让她再无话可说。

自从叔父回来,周文川做出的种种动作,都让她为之不齿。

她从未见过如此动荡的周家,老辈都充耳不闻,小辈都蠢蠢欲动忙於选择,是依附在名正言顺的大少爷这里,还是选择根基稳固的叔父和周文川。就在几日前,始终沉默的周生辰母亲,终於开始承认时宜的地位,也就等於站在了自己大儿子这里。

叔父再如何,也并非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周生辰母亲的选择,为所有人指明了方向,包括周生辰父亲过去的至交好友,都渐渐表露了态度。

“对不起。”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