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裴泽垂目沉思。
叶碎金决定再加筹码。
因这个事,没有裴泽,她终究独自是做不成的。
“裴公。”叶碎金道,“说这话是不吉利,但咱们行伍之人也不该忌讳。”
她道:“我比公年轻,定西还小。他日,若裴公有事,我叶碎金必尽全力,护定西平安长大。”
裴泽撩起眼皮,锋利的目光箭一样射过去。
他盯着叶碎金的时间太长了。
“你能做到?”他问。
裴定西,既是裴泽的希望,也是裴泽的心病。
大概正如郎中所说,思虑过重,妨碍子嗣。这几年,姬妾们没有受孕的。可裴泽日日夜夜都在想着杀回剑南道。他背负着血海深仇,怎放得下。
他如今也死心认命,承认裴定西可能老天给他的唯一的儿子了。
因唯一,更令人忧思焦虑。
连承诺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若能给裴定西一个,他都想抓住。
何况做出这个承诺的人是叶碎金。
叶碎金知道,裴泽心动了。
她撸起了左臂的袖子,露出一截雪白手臂。
右手在腰间一摸,蹀躞带上匕首抽出,反手一抹,雪白左臂上便多了一道嫣红。
“裴公若信我,何妨与我歃血,结为异姓兄妹。”她把匕首调转刀头,递向裴泽,“以后,定西是我侄儿。我在一日,定西便平安一天。有我叶碎金一口饭,便有他裴定西一口汤。”
因涉及军机,参与这个会议的都是有资格旁听的人。
与会者,唐州只有三郎叶长钧,赫连响云,段锦,房州也只有严笑严令之、老将乔槐。
没有条案,没有香炉,没有海碗。
没有歃血为盟该有的仪式。
只有滴滴答答,发出声响,落在地板上的鲜血。
屋中气氛,凝重到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裴泽盯着叶碎金的眼睛。
从第一次见到她,她就有一双过於明亮、过於热烈的眼睛。
她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热烈的。
她似乎对他有一种信念。
那种滚烫灼热的感觉令裴泽感到异样。
其实裴泽自己都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或许一辈子都再没有机会踏上剑南道的土地,或许明天就有更强的势力来夺占了房州,让他再次流亡。
他这种悲观掩藏在震慑人的威压之下,很少有人能发现。但却无处不在地影响着他的每一个决策。
这其中,最敏锐的就是商人。
没有商人像瑞云号投诚叶碎金那样投诚他。因为裴泽虽厉害,但商人从他的身上嗅不到未来的气息。
明明裴泽才是有儿子有继承人的那个,但商人却相信唐州更有未来。
又一滴血滴落在地板,发出极轻微的声音。
叶碎金举着的手臂、递出去的匕首都没有动。她的视线也不曾移开,直直地看着裴泽。
裴泽看着她的眼睛。
他也相信她有未来。
裴泽拉起左臂的袖子,踏上一步,接过了匕首,也是反手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