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秋风和於帆原本以为这老妇不过是一个讨饭的老乞婆,并未在意。只不过听她指责於承嗣,虽然只是廖廖数语,说话却颇有条理,心下都是疑云大起。见那老妇正要转身离去,於帆站起身道:“且慢,我有话说。”
那老妇却没有停下脚步,兀自向外走去,口中喃喃说道:“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飞蛾扑火,只怕死到临头还不知道。”
於帆快步追了出去,拦在那老妇身前,从怀中掏出一块散碎银子,递在那老妇身前,口中说道:“方才我那仆人有冲撞之处,还请大婶不要见怪。咱们也是饿了一日,方才点了汤面,却没有送上来。大婶若是不急,尽可以等店家将汤面送上之后,便可一起吃面。若是大婶急着离开,可以将这银子拿了去,倒也可以买些饭食。”
那老妇却没有停下脚步,仍然慢慢前行,口中说道:“我又不是乞丐,要你的银子作甚?”
於帆站在老妇身前,见她颠巍巍地直向自己走了过来,眼见要撞到自己身上,只得闪身让开一条路。於承嗣坐在酒馆之中,将这老妇的话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他对於帆最为尊敬,此时见那老妇对於帆无礼,心下大怒,登时跳了起来,便要向那老妇追上去理论。厉秋风手疾眼快,右手抓住他手腕,低声道:“此人有些古怪,万万不可莽撞!”
於承嗣左手手腕被厉秋风抓住,登时如同被铁匝锁住一般。他心下一凛,潜运内力想要挣脱,却压根无法将手抽出来。於承嗣心下暗想:“怪不得近日此人在江湖上名头如此响亮,单只这份内力便远远在我之处。我想称雄江湖,只怕还得数十年苦练不可。”
他见厉秋风武功如此了得,心中惧意暗生,只得点了点头。厉秋风这才松开了手,转头向店外望去。此时夜色已至,这酒馆门前也没有悬挂灯笼,只是借着酒馆内几盏油灯微弱的灯光,才能看到店门外丈许处的情形。只见那老妇牵着丫头缓缓前行,身子慢慢隐没在黑暗之中,倒似被夜色吞噬了一般。
於帆走回到酒馆之内,坐回到凳子上,嘿嘿一笑,道:“厉大侠,你看出这老妇的来历没有?”
厉秋风道:“她的轻功不错,只不过没有出手,看不出武功家数。”
於承嗣听他二人没头没脑地说了这样两句话,心下一怔,道:“这老乞婆会武功么?”
厉秋风和於帆尚未回答,却听司徒桥冷笑了一声,道:“蠢才!这老婆子不只会武,而且武功不弱,你居然没看出来,还想和她动手,当真是自不量力!”
司徒桥为人刻薄,又一向自负狂傲,今日若不是厉秋风在他身边,只怕早就出言讥讽於承嗣了。此时见於承嗣不知天高地厚,实在忍不住了,便即出言嘲笑。
於承嗣虽然名义上是於帆的仆人,实际上两人却是同族兄弟。何况他一向骄傲,哪容许司徒桥如此讥讽自己。当即双眉一挑,便要出手教训司徒桥。
於帆两次见过司徒桥与人动手,知道这人轻功虽然了得,武艺却是稀松平常。以於承嗣的武功,击败司徒桥并非难事。只不过此人与厉秋风颇有关系,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动手,只怕得罪了厉秋风。念及此处,他急忙站起身来,将於承嗣按坐回凳子上,口中说道:“大家都是同道中人,言语有些冲撞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万万不可动手伤了和气。”
於承嗣见於帆阻拦,却也不敢倔强,只得坐回到凳子上。厉秋风在旁边劝了几句,心下却想:“我在锦衣卫当差,与大大小小的官员多有接触,却从来没有见过官员对家中的仆人如此尊敬。
瞧於帆的模样,於承嗣哪像是他的仆人,分明是他的兄弟才对。”待於承嗣和司徒桥不再争辩,於帆这才转头对厉秋风低声说道:“依厉大侠看,这老妇和酒馆掌柜是一伙么?”
厉秋风道:“不是。若两人是同伙,老妇离去之时,便不会以言语来提醒咱们了。”
於承嗣心中一凛,回想起那老妇临走之时,确曾说过“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飞蛾扑火,只怕死到临头还不知道”。当时只以为她是语含讥讽,此时想想,这句话分明是在提醒四人杀机就在眼前。听於帆和厉秋风话中的意思,不只这老妇身负武功,酒馆掌柜显然也非寻常人物。他心下大为兴奋,向后堂门口看了看,只盼着那掌柜现身,自己便要一试身手。
於承嗣天份极高,用功极是勤奋,是以在其家族年轻一辈之中,以他的武功最高。只不过他一心苦练武功,从来不在江湖上走动,是以江湖阅历极少。直到数年之前,家族长辈才准许他到江湖之中历练一番。只不过虽然准许他离开家门,并不让他像其他同族兄弟那样到各个帮派潜伏,而是跟随在於帆身边,每日里只是与一些朝廷官员、商人地主等打交道。今日与那些青衣人交手,其实是於承嗣第一次与对手真刀真枪拚杀,当真是兴奋不已。此战於承嗣和於帆大获全胜,他心下更加兴奋。待听说那掌柜也是江湖人物,且有意与四人为难,他便暗下决心,一会儿不待於帆和厉秋风出手,自己要独力将这掌柜或擒或杀,好让厉秋风和司徒桥不敢小觑自己。
於帆见於承嗣跃跃欲试的神情,自然知道他的心思,生怕他少年心性,不知坚忍,坏了大事,便瞪了他一眼。这才转头对司徒桥道:“还未请教这位先生的高姓大名?”
司徒桥怪眼一翻,道:“我复姓司徒,单名一个桥字。”
於帆一怔,道:“阁下莫非便是京城花家的司徒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