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秋风冷笑了一声,指着此前在破屋前看到两人后撒腿便跑的那个村民,口中说道:“这位大哥鬼鬼祟祟躲在这里,见了我们比看到鬼还害怕,撒腿便跑,十有八九是里长派来在这里望风的。若不是村里又出了麻烦事,又何必派人在这里守着,生怕有外人进村?”
杜里长一脸尴尬,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孙光明急忙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递给杜里长道:“杜里长,我是什么人,您老人家清楚的很。这位厉兄弟与我是过命的交情,杜里长和各位大哥尽可以放心便是。我带着厉兄弟在四周转转,瞧瞧长平古战场的风光,过几日便走,不会给村里添什么麻烦。这两锭银子杜里长收好,给那个死人买一口薄棺材安葬。我可听说吊死鬼都是厉鬼,若是心怀怨恨,回来闹事可就不好了。若是银子不够,杜里长尽管开口便是。若是略有剩余,杜里长便分给各位村民大哥罢。”
谷口村土地贫瘠,这些村民从地里刨食,每年能填饱肚子便已是极不容易。平日里全仗着砍柴送到县城去卖,能换回百十文钱。是以村民大多只见过铜钱,没见过银子。此时见孙光明手中托着两锭大银子,登时一个个眼睛都亮了起来。杜里长算是村中见多识广之人,却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块的银子,虽然嘴上推辞,两只眼睛却落在两锭银子上,再也挪不开了。
两人推让了一番,只不过一个是真要给,另一个却是假不要。最后杜里长拿捏着将两锭银子紧紧握在手中,再也不肯松开,口中说道:“每次……这次让孙老爷破费了。您和这位公子放心,咱们一定给两位找个干净的宅子住下。有什么事情,孙老爷尽管吩咐便是。”
他本想说“每次都让孙老爷破费”,只不过转念一想,此前几次孙光明都是私下塞给自己银子,这次身后可跟着好几个村民。他不愧是谷口村最有见识之人,心思一动,便改口说成“这次让孙老爷破费了”,总算将事情遮掩了过去。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厉秋风道:“上吊的那人已经埋了么?”
杜里长得了银子,态度登时大变,也不似先前那般紧张,笑道:“好教公子得知,那屍体一早便被咱们从树下放了下来。原本想着报官来着,后来大伙儿商议了一下,不如抬到池头庙后埋了。这个人既然自寻短见,想来也是不幸之人。池头庙里供着地藏王菩萨,是掌管地狱的大官。这人埋到了那里,下辈子一定能托生个好人家,也算咱们尽了一点心意。只不过前两次死人,村里的几张破席子都拿去卷屍了,这次一时找不到席子,是以屍体还没有埋葬,只是抬到村子东头的乱石堆里暂时安置,等咱们找到席子之后,再抬到池头庙后掩埋。既然孙大爷乐善好施,出银子安葬屍体,咱们就先去邻村左木匠家打一口棺材,然后择地安葬便是。”
孙光明笑道:“杜里长真是善人,若是银子不够,杜里长尽管开口便是。”
两人又说了几句,杜里长听说孙光明还有一个同伴,急忙叫过一个村民,让他将苏岩也一并请过来,随后便带着孙光明和厉秋风向村子中走去。
厉秋风跟在杜里长和孙光明身后, 边走边四处张望。方才站在村子外头,只是觉得村子破败不堪,至於村子是大是小,却是看得不大清楚。待走进村子之后,才发觉这村子规模极大,竟然不下三四百间屋宅。虽然这些房屋大半已经破败倒塌,只不过仍然能够看出当年的兴旺景象。整座谷口村坐北向南,屋宅自西向东呈长条状排列。村子中有两条东西走向的大路,厉秋风等人脚下的是南侧的一条大道,宽两丈许。另一条大道则位於北侧,与南侧的这条大道隔着两排屋宅。透过那些破败的院墙屋宅,可以看到北侧的那条大路上长满了衰草树丛,想来早已废弃。脚下这条大路虽然凹凸不平,只不过大体上还算整齐,看来经常有人行走。
一行人走了半柱香工夫,来到了一处尚算得上整齐的宅院之前。杜里长停下了脚步,对孙光明说道:“孙老爷,您前几次到村里时便住在这里。今日您还是外甥打灯笼,依旧在这里住下罢。前几天衙门里那两名捕快也是在这里留宿,村里几个娘们已经打扫过了,倒还算得上干净。”
孙光明笑道:“那就叨扰杜里长了。”杜里长连说不敢,将孙光明、厉秋风、苏岩带进了院子。
这宅子规模不小,院子东西长约二十余步,正房白墙黑瓦,门窗整齐,虽然略显陈旧,却是颇为大气,想来当年也是一处大户人家的宅院。只是左右厢房却已破烂不堪,门窗俱已不见。寒风自洞开的大门吹了进去,发出阵阵呜呜的怪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