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荆轲接着说道:“只不过我与秦舞阳同赴秦王宫,世人便以为我们是志同道合之人,硬生生地将我们二人视为生死与共的朋友。便是建庙祭祀,也将我们两人同时祭祀。只不过我坐了主位,秦舞阳只能在厢房陪祀。以他心高气傲的性子,如何能忍得了这份轻视?是以他杀气越来越重,自从我们到了这里之后,他已经杀了数名误入这宅院之人。”
厉秋风心下一凛,暗想长孙光明说过是他将荆轲的遗骸带到了长平古战场,可是秦舞阳怎么也出现在这里?正自不解之时,却听荆轲说道:“当日我刺杀秦王失手,秦舞阳在殿外知道情势不妙。其时他身上并无兵刃,便抢了侍卫的宝剑,想要冲进殿内助我杀掉秦王。只不过大殿之外守卫众严,他剑术虽高,又怎么能敌得过成千上万名秦军勇士?一场混战,他虽杀了百余名侍卫,最后却死於刀剑之下。我断了一条腿,秦王下令将我处以车裂之刑。杀掉我与秦舞阳之后,秦王又将我二人的屍体封於石棺之中,要术士施以符咒,葬在他的陵墓之外,算作他的殉葬。盗走我屍体的那人,顺便也将秦舞阳的屍体一并自墓中挖出。他以为秦舞阳是我的侍卫,却不知道秦舞阳的身份,否则绝对不会将这个杀神弄到这里来。”
厉秋风这才知道长孙光明并未尽说详情。或许他只是看重荆轲,并未细究荆轲墓中另一具屍体的身份,才犯下了如此大错。
荆轲见厉秋风若有所思,这才接着说道:“秦舞阳瞧不起我,倒也事出有因。”他说到这里,看了厉秋风一眼,道:“你可知道我为何没有杀掉秦王么?”
厉秋风读过正史和野史,更看过许多戏文,知道荆轲刺杀秦王,为夏无且所阻,最后被秦王拔出宝剑,一剑砍断了他一条腿。其时荆轲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杀掉秦王,不过却也不甘心,先是掷出徐夫人匕首,箕坐於秦王面前,巧言掩饰,自称本可以将秦王杀掉,只不过想要挟持秦王,逼他将抢到的土地退还给山东六国,这才被秦王所乘。不过厉秋风一向以为这只不过是荆轲掩饰之语,否则他也不会在匕首上喂毒,一心要将秦王置於死地了。不过此时身在险境,眼前这个荆轲不知道是真是假,更不知道是人是鬼,厉秋风却也不敢激怒了他,只得摇头不语。
荆轲见厉秋风摇头,突然露出了极为怪异的笑容。这笑容中有三分诡异,却有七分讥讽。只听他接着说道:“我没有杀掉秦王,那是因为我压根不懂得剑术。”
此言一出,厉秋风大惊失色。千百年来,世间一直流传荆轲与盖聂是当时天下最厉害的剑客。可是眼前这人,自称荆轲,却说自己不懂剑术,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是以他颤声说道:“这、这怎么可能?”
荆轲似乎早就知道厉秋风会有如此一问,只是微微一笑,道:“秦舞阳瞧不起我,便是因为我不懂剑术,却能做了刺杀秦王的主事人。当日在太子丹的府中,他出言向我挑战,声言只要我胜了他,便甘心受我驱使。我自然胜不了他,只不过却可以杀他。他没有法子,只好做了我的副手。”
厉秋风听荆轲如此一说,心下更是不解。暗想若是真如荆轲所说,他不懂剑术,自然不是秦舞阳的对手。可是荆轲胜不了秦舞阳,却能杀掉秦舞阳,世间怎么会有如此怪事?
荆轲却并没有理他,缓缓说道:“秦舞阳八岁学剑,十岁便有小成,至十二岁时剑术大成,斩杀豪强於闹市之上,自此威名远播。若论起剑术武功,他远在我之上。只不过剑术是剑术,杀人是杀人,二者不可混为一谈。他在太子丹面前夸下海口,一定能够打赢我。只不过他还没有拔剑,我趁他不备,已将短刀横在他的脖子上。”
厉秋风吓了一跳,道:“你这是耍赖皮,不是英雄好汉的行径。”
荆轲微微一笑,道:“既然是去刺杀秦王,能杀掉他的法子便是好法子。若依着英雄好汉的行径,难道要到秦王宫去向秦王下战书,与他单打独斗不成?秦王虽然勇武,可也没见他自己去冲锋陷阵。秦舞阳做事太过婆婆妈妈,成不了大事。”
厉秋风听得瞠目结舌,一时之间无话可说。却听荆轲嘿嘿一笑,口中说道:“刺杀秦王之时,他避开了我猝然一击,我便知道已杀不了他。其后我在大殿之中四处追逐秦王,只不过是心有不甘罢,虚应故事罢了。夏无且是秦王的侍医,并无多少力气。若是我精通剑术,他岂能拦得住我?秦王又岂能逃得一条性命?”
厉秋风越听越是心惊,暗想这人头脑极为清醒,可是所说之事太过惊人,与此前自己所想全然不通。原本以为荆轲是一位剑术通神、心思缜密的侠义之士,可是此时听他侃侃而谈,活脱脱是一个市井之徒。难道此人巧舌如簧,竟然骗过了太子丹,使得刺秦大计功败垂成么?
厉秋风思忖之间,只听荆轲接着说道:“秦舞阳恨我入骨,其原因便在此处。他以为若是进到大殿之中献上樊於期的人头和督亢地图的那个人是他,一定能够凭精妙的剑术将秦王斩杀。只是因为我大言不惭,害得我们两人丢了性命不说,还误了太子丹抗秦的大计。”一刀倾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