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大力听厉秋风如此一说,登时全身有了力气,拍着胸脯赌咒发誓,只要厉秋风要他做事,就算是火海刀山,他也要去闯一闯。
厉秋风道:“我要查的这个人,便是修武县县丞於帆。”
梅大力一怔,紧接一拍大腿,口中说道:“不瞒大老爷说,小人早瞧着姓於的不是好东西。这个老小子刚到咱们修武县,就给了咱们一个下马威,说什么不收咱们的孝敬钱,还要咱们也不得收取那些商家的钱。大老爷您说说,这样的官儿,怎么会是清官?!”
厉秋风一怔,不知道梅大力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由问道:“这样的官不是清官,那什么样的官是清官?”
梅大力道:“收钱办事,才是好官。收钱不办事,还有不收钱也不办事的,都他妈的是贪官!”
他说到这里,蓦然惊觉自己说了一句粗话,急忙躬身说道:“小人嘴上没有把门的,胡说八道,大老爷不要生气。”
厉秋风只觉得这人说的话匪夷所思,对梅大力摆了摆手,口中说道:“梅先生,我这次是暗地里查访,不能泄漏了身份,是以你还是叫我厉统领为好,大老爷这三个字休要再提。”
梅大力心中暗想,眼下只怕整个修武县城都知道你是京城来的大官,又何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只不过他心下虽然这样想,脸上却是恭敬的神情,口中说道:“是,是,小人记下了。”
厉秋风道:“方才听梅先生这些话,只是觉得莫测高深,能否请梅先生详细说说?”
梅大力见厉秋风对自己的话颇感兴趣,心下得意,道:“大……厉统领在京城刑部办差,那是高高在上,自然不知道这些地方官的龌龊事。咱们大明朝这些地方官,就算是知县大老爷,每年俸禄也不过百十余石。姓於的一个小小的县丞,撑死了一年也就七八十石俸禄。若是不另想法子,他怎么养家糊口?於县丞到咱们修武县不到两个月,他的底细咱们这些小老百姓自然不知道,可是他身边那个跟班的,叫什么成四成三的,每日里在城里几个馆子大鱼大肉吃着,锦衣华服穿着。厉统领不妨想一想,这小子只不过是於县丞的仆人,要靠於县丞养着。姓於的若真是一个两袖清风的好官,他到哪里弄银子供仆人如此挥霍?”
厉秋风心下一怔,没有想到梅大力这等市井之徒竟然有如此乖巧的心思。
梅大力接着说道:“姓於的刚到修武县,就不许咱们从那些商铺收钱,不许给他送孝敬钱。这不是因为他是一个清官,而是因为他另外有来钱的道儿,自然看不上咱们这点小钱儿。这等官员,怎么会是清官?”
厉秋风越听越奇,不过仔细想想,事情确实如梅大力所说。他在京城之时,也曾听说过不少官员乱七八糟的事情。其中有几位出了名的清官,最后却被查出是大贪官。这些人表面上既不勒索下属,也不收取贿赂,但是却贪污了成千上万两官银。只不过厉秋风没有想到,像梅大力这等人,竟然也深谙官员生财之道。
梅大力见厉秋风一脸惊讶,猜到了他的心思,笑道:“您是大官,自然不知道世间百姓虽然愚钝,其实贪官那些事情,咱们小老百姓也是门儿清,只是咱们这些人天生是受苦受穷的命,当不上官儿,只能给官儿捧臭脚,抆屁股。”
他说到这里,突然想起自己这话对厉秋风未免不敬,心下暗骂自己该死,得意起来便胡说八道。是以他急忙说道:“小人说的是那些贪官,绝对不是在说大人您的坏话。”
厉秋风道:“想不到梅先生竟然有这番见识,佩服,佩服。”
梅大力见厉秋风没有恼火,这才放下心来,接着说道:“姓於的说起话来装腔作势,这样的官儿小人见得多了。与姓於的相比,小人还是觉得张师爷不错。收钱办事,又不会装出一副伪君子的嘴脸来。”
厉秋风心想怪不得万从云和巴玉岩都对梅大力极为忌惮,此人狡猾多端,比万、巴二人要厉害得多。自己找此人来办事,算是找对了人。念及此处,厉秋风对梅大力道:“梅先生有如此见识,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