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秋风笑嘻嘻地说道:“原来宗设先生投靠柳生老贼,是因为无妻无子之故。既然你堕落到如此地步,想来厉某多说也是无益。不过以厉某来看,宗设先生虽然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却做了柳生老贼的走狗,还是一心想活下去罢了。”
宗设听厉秋风如此一说,不由皱了皱眉头。厉秋风察颜观色,见他如此模样,知道自己说得对了。念及此处,他嘿嘿一笑,口中说道:“当日宗设先生在宁波市舶司衙门大闹一场,杀死杀伤官兵和公差捕快无数,一直逃出了宁波城。其时其地,宗设先生定然以为大明官兵都是些酒囊饭袋,定然拦不住你们这伙人,当即大喇喇地想不管不顾地在宁波码头抢回座船,扬帆出海,逃回扶桑国。”
厉秋风说到这里,略停了停,见宗设脸色越发不好看,这才轻蔑地一笑,接着说道:“按理说以宗设先生之能,潜入码头夺回大船,想来并非是什么难事。可是宗设先生没能出海,而是如丧家之犬一般一路北上,最后到了辽东,不惜弃了扶桑国使臣的身份,做了柳生宗岩的走狗。想来你们这伙人在宁波码头定然遇到了枣手之事,
阴谋败露,连江南都不敢待了,只能一路北逃。若是厉某猜得不错,宗设先生必定是在宁波吃了大亏,这才知道大明奇能异士数不胜数,朝廷官员也不都是酒囊饭袋。惊魂落魄之下,你只好带着手下向北逃窜。到了山东地界,想来已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时柳生老贼或是他的亲信突然出现,将你们这几个吓破了胆的倭人带到了辽东。宗设先生,你是吓破了胆,又一心想要活下去,这才投靠了柳生老贼,替他做了杀人的利器。”宗设越听越是心惊,暗想这个小子莫非一直藏匿在我的身边不成?否则他怎么会将自己从宁波逃出之后的经历说得清清楚楚,如同亲眼所见一般?我听说锦衣卫个个身负绝技,眼线布於天下。当日我在宁波码头想要抢回座船,眼看着就要得手,突然冲出来数十名黑衣武士,个个武艺高强,心狠手辣。我手下二十多名武士在宁波城内城外与数千官兵和公差捕快混战,也不过死了两人。可是与这数十名黑衣武士交手,眨眼之间便死了九人。这些黑衣人不只武艺高强,而且出手狠毒。我亲眼看到几名手下以狠毒之极的招数和暗器攻向敌人,可是敌人用更加狠毒的手段和暗器反击,反倒将这几名手下残杀。我若不是见势不妙,带着四名心腹先行逃走,只怕也和其余手下一般,尽数死在宁波码头。难道那些黑衣人也和这个小子一样,都是大明朝廷派出的锦衣卫,专门来对付我的不成?
念及此处,宗设已无法再像方才那般冷静,身子也微微有些颤抖起来。他在扶桑国内之时,仗着心狠手辣和高超的刀法,素有“关西第一刀”之称。只是他醉心仕途,一心想要做大官,不欲做一个流浪武士。他先是前往扶桑国京城,向执掌朝廷大权的细川家自荐。不过细川一族是扶桑国的名门贵族,府中招揽了许多扶桑国出名的武士,自然不会将宗设这等毫无名气的武士放在眼中。是以宗设不只没有做成细川氏的家臣,反倒受了许多污辱。以宗设的心气,如何能忍受如此屈辱?是以他愤然离开扶桑国京城,投靠了在扶桑国内与细川氏势不两立、拥兵自重的大内氏。宗设凭借着诡异的刀法,甚得大内氏家主的欢心,这才做了大内氏的使臣前往大明朝供。宗设原本心高气傲,可是宁波码头一战,属实被敌人吓破了胆,只想早一日逃回扶桑。柳生宗岩看出他的心意,这才以助他返回扶桑国为条件,要他帮助自己成就大事。今日宗设奉柳生宗岩之命伏击众人,知道为首的是锦衣卫百户。初时他并没有将厉秋风放在心上,直到此时此刻,宗设才有了畏惧之意,再也不敢有丝毫轻视之心,右手不由握住了刀柄,心下颇有些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