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老者说到这里,略停了停,这才接着说道:“余先生和祝某都是饱学之士,尚书大人也是科甲正途出身,是以三人一边饮酒一边谈天说地,甚是投机。酒酣耳热之下,祝某说起翰林院正在编纂历代皇室通鉴,而他参与唐鉴的编纂。余先生听祝某如此一说,心中十分佩服,不住向祝某请教。祝某多饮了几杯,其时已有几分醉意,又见余先生执礼甚恭,越发得意起来,便即说起自己编纂唐鉴时的种种趣事。其间说到玄宗皇帝事迹,祝某对唐玄宗李隆基甚是推崇,以为玄宗皇帝英明神武,之所以有了安史之乱这等大祸,始作俑者乃是杨家兄妹。余先生听祝某如此一说,心中不以为然,他一直以为史书中记载的杨妃洗儿等丑事当不得真。安史之乱的过错在於玄宗皇帝昏庸,杨家兄妹只是推波助澜罢了,并非首恶。”
厉秋风自幼跟随师父修习武功,闲暇之时读书写字,他师父又讲过许多历朝历代的旧事。而且从东安城码头出海之后,他又读了许多书卷,知道了更多前朝旧事,是以听灰衣老者说话,厉秋风立时知道祝某所说的事情与唐玄宗李隆基和他最宠爱的贵妃杨玉环有关。据说唐玄宗李隆基晚年怠政好色,逆了天理人伦,将儿媳杨玉环纳为贵妃,爱屋及乌,又将杨玉环的哥哥杨国忠提拔为宰相。是以杨氏一族权势煊,百官无不对杨氏畏惧三分。其时出任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的胡人安禄山意图造反,听说杨氏权倾朝野,有意与杨氏结交。只是杨国忠一心要独揽朝政,压根看不上安禄山这等杂胡,对他一向没有什么好脸色不说,还时常在唐玄宗面前说安禄山的坏话,扬言安禄山有朝一日必定会造反,须得早日将他斩杀,以除后患。
安禄山在京城有许多眼线,听说杨国忠暗中如此构陷自己,心中惊恐,以为自己羽翼未丰,尚不是朝廷的对手。若是皇帝听信了杨国忠的话,派出大军讨伐,自己非得全军覆没不可。安禄山也是一个狠角色,苦思之下,竟然自行进京拜见唐玄宗,向唐玄宗表明心迹,以示自己并无反心。其时唐玄宗老来昏聩,整日只与杨贵妃厮混,沉迷於温柔乡中,全然没有了壮年之时的英明进取之心。见安禄山孤身进京,又进献了许多奇珍异宝,龙颜大悦,在宫中连日摆下酒宴,请安禄山入宫饮酒作乐。
安禄山知道杨贵妃是皇帝最宠爱的女人,是以对杨贵妃极尽吹捧之能事,献给杨贵妃无数宝物不说,最后还要拜杨贵妃为母亲。唐玄宗不知道安禄山包藏祸心,只图讨杨贵妃欢心,竟然答应了此事。杨贵妃得了许多宝物,又被安禄山的花言巧语欺骗,见皇帝已然答允,也跟着胡闹起来。她收了安禄山为儿子不算,还要行百日洗儿之礼,在宫中摆了大木桶,将安禄山脱得赤裸裸之后放入桶中,由杨贵妃亲自为安禄山冲洗。此事传出宫外,大臣视为耻辱,百姓引为笑谈。有识之士以为后宫秽乱,藩臣坐大,大祸已在眼前。其后安禄山果然造反,引出一场延续八年的安史之乱,大唐因此由盛转衰。有关杨贵妃与安禄山的丑事,不只民间流传甚广,史书之中也多有记载。只是听布衣老者说话,余先生似乎对此事颇为不屑,以为种种传说都是野史,并不足信。我师父讲述这段旧事之时,也未说得太细,或许杨贵妃秽乱后宫之事颇有蹊跷,当不得真。
厉秋风思忖之际,只听布衣老者接着说道:“只是余先生是一个聪明之人,知道尚书大人请自己和祝某饮酒,有意让自己与祝某相识,
日后到京城赶考也好有一个照应。是以他虽然与祝某颇有分歧,却也隐忍不语。祝某越喝越是高兴,又提到旧唐书中有关武后淫秽之事,极言武后乃是极淫之妖女,百死不得赎其罪。其时余先生多饮了几杯,已然有了几分醉意,听祝某大骂武后妖媚,祸乱天下,心中不忍,便即为武后辩解了几句。祝某心中不快,冷笑着说道,年兄如此为武后辩白,果然是英雄出於少年。只是年兄要为武后脱罪,还是先中了举人,能进翰林院做编修再说罢。“祝某说完之后,便即向尚书大人告辞,不顾尚书大人挽留,竟然扬长而去。余先生此时酒也醒了大半,见祝某气冲冲地离开,颇为尴尬,只得向尚书大人赔罪,随后怏怏离开尚书大人府邸,心中后悔不迭。
“当晚余先生在书房读书,不知不觉间竟然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之间有一名小黄门走了进来,称则天皇太后请余先生前去说话。余先生稀里糊涂地跟着小黄门走出书房,眼前出现了一座宫殿, 规模庞大,雕梁画栋。此时余先生心中茫然,全然没有想到自己的书房外面为何会出现一座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