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仁田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这才接着说道:“说来也怪,学生每入科场,最后都是铩羽而归。可是学生做了塾师之后,倒教出来十几位秀才和五名进士,名声渐渐响了起来。后来大人派人相请,学生原本不想做大人的幕客,可是后来想到一句老话,叫作小隐隐於野,中隐隐於市,大隐隐於朝,若是到大人幕府之中做幕宾,官府必定想不到大人的师爷竟然是逃犯。是以学生思虑再三,这才答允到大人的衙门中做师爷。
“学生做了大人的幕宾,并非是某人派到大人身边藏匿,更不会对大人有什么企图,只是想逃脱官府追捕,平平安安过完余生罢了。自从学生到了大人身边,大人对学生信任有加,又多有赏赐,学生对大人感恩戴德,竭尽全力为大人办事。这些年自问对大人颇为忠心,从来没有办砸了差事。今日之所以自承身份,便是感念大人的恩德,想要助大人逃脱此难。”
蔡珽听曲仁田如此一说,回想这几年他在自己身边的情形,确实如他所说,从来没有坑害过自己,这才稍稍放心。只听曲仁田接着说道:“学生在翰林院当差之时,曾经跟随掌院学士为太子讲解经书。某次皇帝大驾光临,在旁听讲,当掌院学士解说春秋左氏传之时,皇帝从怀中摸出几张纸来,告诉太子,纸上所录名氏的官员,都是当日给建文帝上折子请求诛杀燕王之人。其中一些无能之辈,已经被或明或暗诛杀,剩下的二三十人都是位高权重的官员,一时之间还不能杀尽。 只是这些人当年忠於建文帝,后来又向皇帝表忠心,都是一些卑鄙无耻的奸佞小人,绝对不能留在世上。日后太子继位,若是这些人还没有死去,须得想法子将他们杀掉,以除后患。
“其时学生随侍在侧,听皇帝咬牙切齿说话,心中惊骇之极,只觉得全身冰凉,险些吓昏了过去。皇帝说完之后,将那几张纸交给了太子,这才扬长而去。皇帝离开之后,在场诸人无不吓得汗透重衣。不过太子是一位忠厚之人,将那几张纸拿在手中看了看,便即放在桌案之上,只顾着与掌院学士说话,并未仔细观看纸上所写的官员姓氏。学生站在桌案旁边,偷眼望去,倒是记住了十几位官员的姓名。其中便有蔡泌这个名字。”
蔡珽听曲仁田说到这里,身子猛然颤抖了几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曲仁田自顾自地接着说道:“学生逃离京城之后,一直没有忘记那天发生的事情。而写在纸上的十几名官员的姓名,也牢牢记在学生心里。学生到大人身边做幕宾之时,压根不晓得大人原来的名字便是蔡泌。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听大人的内兄提到大人原来的名字,这才知道原来讨燕檄文之中,竟然列有大人的名字。只是学生感念大人的知遇之恩,虽然知道大人便是蔡泌,却从来不曾提起此事,更未将此事说给别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