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扬说到这里,转头向那具棺材看了一眼,沉吟了片刻,这才接着说道:“陈玄礼知道眼下情势危急,自己夹在乱兵和皇帝之间,哪一方都得罪不起。若是自己向乱兵说出实情,这些军士知道自己压根没有来得及向皇帝求情,势必群情激愤,要么将自己砍成肉酱,再去将皇帝和杨贵妃杀掉,投奔安禄山的叛军。要么裹胁着自己去杀皇帝,再将自己抓住,押送洛阳,向安禄山请功求赏。自己若是向乱兵胡乱许诺,说皇帝已经答允了羽林军士所请,这与矫诏无异,犯了谋逆大罪,皇帝势必要杀掉自己。念及此处,他心中犹豫不决,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那名将军见陈玄礼沉吟未答,知道情势不妙,急忙向前走了两步,到了陈玄礼面前,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大将军,若是再不作决断,只怕咱们都有性命之忧!陈玄礼听这人说话,心中悚然一惊,刹那间心意已决,点了点头,向着院子中的羽林军士大声说道,方才我正在聆听皇上教训,各位兄弟便冲了进来,皇上以为有什么事情发生,这才让我出来瞧瞧。皇上对咱们恩重如山,只是受了奸臣的蒙蔽,不晓得兄弟们的难处。听了我的讲述之后,皇上已经知道了实情,对各位兄弟的行径颇为体谅。只是此事极为重大,须得请几位兄弟一起去见皇上,方能让皇上相信有奸臣捣鬼。是以还请各位兄弟少安毋躁,先退出院子罢。
“众军士听陈玄礼如此一说,不由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否应该先行退开。便在此时,有人在人群中大声说道,皇上若是知晓咱们的难处,早已下诏安抚大伙,又何必等到大将军去向他解释?多半是他听信了贵妃娘娘的谗言,不肯饶恕咱们的罪过!咱们杀掉了杨国忠这个奸贼,已经将杨家得罪得狠了,贵妃娘娘岂能放过咱们?若是想保住咱们的身家性命,已经不敢奢望皇上能够下旨饶了咱们。眼下太子殿下就在二三十里外,率领几千兄弟为咱们断后。太子殿下乃是忠孝之人,平日里对咱们兄弟也是恩重如山,不如咱们请皇上退位做太上皇,将皇位禅让给太子殿下。如此一来,有新皇帝为咱们作主,贵妃娘娘在后宫无法兴风作浪,大伙的身家性命得以保全,岂不是好?!
“陈玄礼听这名军士如此说话,心中大惊,急忙定睛向众军士望去,想要看清是何人说话。只是院子中挤满了乱兵,压根看不清楚说话那人是什么模样。只是乱兵们听那人说完之后,纷纷点头称是,有几名性急之人更是挥舞手中的兵器,叫嚷着要太子做皇帝。院子中喧闹声惊天动地,乱兵不断向前逼近。
“陈玄礼见此情形,心中惊恐,暗想一名寻常的羽林军士,如何能说出让皇帝退位,禅让皇位的话来?想来太子府早已在羽林军中安插了死士,值此危急关头,这些死士趁机煽风点火,要众军士逼迫皇帝退位,将皇位禅让给太子李亨。眼下群情激愤,自己绝对不能激起众怒,否则必定被乱兵乱刃分屍。只是如何摆脱眼下的危局,陈玄礼却是没有丝毫主意,眼看着乱兵手执兵器向前逼近,他心中惊骇,无计可施,不由向后退去,离着门口已经不远了。
“便在此时,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响,陈玄礼心中一惊,急忙转头望去,却是高力士从屋子中走了出来。只见他身穿大红袍子,头戴金色纱冠,左手捧着拂尘,神情甚是肃穆。陈玄礼见高力士如此模样,心中一动,正想说话,高力士抢着说道,陈大将军,皇上有旨,还请大将军约束众军士跪接圣旨。
“陈玄礼听高力士如此一说,急忙拱手称是,转头对众军士大声说道,皇上有旨,各位兄弟跪接圣旨。他说完之后,双手拂开铠甲,率先跪在门口。众军士见陈玄礼跪倒在地,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倔强,只得纷纷跪在地上。片刻之后,院子中的乱兵已经尽数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