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面对大敌,也极少出言讥笑嘲讽,此时他故意出言侮辱灰衣老者,便是要煞一煞灰衣老者的锐气,使得此人心浮气躁,失了方寸,自己便有机可乘。只是他虽然打算将灰衣老者或擒或杀,此时紧跟在灰衣老者身后的四名高手离着两人已有两三丈远,要想将灰衣老者抓住作为人质,自然是最好的时机。不过灰衣老者施施然走了过来,又一直以礼相待,厉秋风虽然并非刻板之人,可是要他此时出手将灰衣老者或擒或杀,实在下不了手。是以他心中盘算再三,暗想不晓得这个老家伙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他一直没有与我翻脸,我若是出手将他抓住,未免太过卑鄙无耻,还是暂时忍耐,静观形势为好。
灰衣老者听厉秋风说完之后,脸上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口中说道:“阁下这话可说错了。老夫并非扶桑人,而是汉人。”
厉秋风听灰衣老者如此一说,心中一凛,又仔细看了灰衣老者一番,见他面目慈祥,确是汉人的模样,心中不由略略有一些尴尬。只听灰衣老者接着说道:“老夫虽然没有在中土下过考场,得过功名,不过四书五经读了许多遍,程朱之学也略知一二,即便不能说学高八斗,但是圣人的教化老夫还是知道的。”
厉秋风被灰衣老者一通抢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神情越发尴尬。此前他曾经与唐赫、云飞扬、柳生宗岩等武林高手对阵,或许武功与这些高手相比并不占上风,但是言语上从来没有吃过亏。此时面对着这样一位全然不懂武艺的老头子,却被对方说得面红耳赤,如坐针毡,竟然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灰衣老者见厉秋风神情尴尬,连话都说不出来,微微一笑,接着说道:“阁下看到老夫跪坐,以为老夫姿势不庄重,乃是失礼之举动,却不知道三皇五帝之时,贵人与贵客相见,便是以此为礼仪。到了商周之时,王族与贵族家的子弟,从小便要学习跪坐之礼,若是稍有差池,便会被人嘲笑。论语之中曾经记载过孔圣人的一段旧事,阁下可曾记得?”
厉秋风此次东渡扶桑国,随身带了许多书籍,但是大多是史书和杂书,四书五经并未列於其中。虽说他年少之时跟随师父在蜀中隐居,师父曾经教他读过四书五经,但是他只是草草读过一遍,便即抛置於脑后,十多年之后,早已将论语忘得干干净净,此时听灰衣老者提到论语中记载的孔子旧事, 他压根摸不到头脑,一张面孔不知不觉之间变得越发红了,恨不能找到一个地缝钻进去。
灰衣老者见厉秋风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嚣张气势,神情沮丧,却也并未出言讥讽,只是微微一笑,口中说道:“论语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说是孔圣人有一个朋友,名叫原壤,学识虽然不及孔圣人,却也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饱学之士。孔圣人与原壤时常坐而论道,对原壤的学识也是颇为欣赏,闲暇之时,要么坐在一起谈天说地,要么一起结伴出游,可以说是一对一时瑜亮的好朋友。但是就是这样一对好朋友,最后却形同陌路,终生不再相见,着实令人嗟叹不已。
“话说有一日孔圣人到原壤府上拜访,其时原壤正在与一位旧友在厅中说话,说得兴起之时,不免略显随意,跪坐之时双腿张开,身子前倾,双手比比划划,与平日里的端庄模样全然不同。其时孔圣人走进院子,在门外看到原壤如此模样,登时勃然大怒,气冲冲地冲进屋内,用手中的木杖击打原壤的双腿,怒吼着说出了一句名言,老而不死,是为贼也!孔圣人骂完打完之后,不再理会原壤,转头气哼哼地扬长而去,从此与原壤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