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秋风虽然对慕容丹砚东拉西扯,胡说八道颇为不屑,但是看到茅书生听得甚是仔细,却也不能打断慕容丹砚的话头。叶逢春对慕容丹砚十分畏惧,自然不敢胡乱插话,只能默然无语地听她侃侃而谈,胡说八道。只有通海和尚颇为尴尬,因为慕容丹砚对和尚大加讥讽,虽然并非指摘自己,看模样也并非是在指桑骂槐,但是普天下的和尚拜的都是如来佛祖,可以说都是一家人,慕容丹砚对和尚如此嘲讽,通海和尚听了如坐针毡,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只听慕容丹砚接着说道:“这些和尚到了大户人家门外,不是高声诵经,便是将木鱼敲得山响。那些大户听到木鱼声和诵经声,知道有僧人化缘,正是他们‘做善事’、‘修来生’的大好时机,自然会拿出银钱和食物布施给前来化缘的僧人。为了能够消除自己的罪孽,即便再吝啬的财主,此时也会拿出几文钱,或是送出几个馒头几杓米,以求心安,绝对不会一毛不拔。若是有的大户人家没有人出来布施,这些奸诈的和尚必定要将木鱼再敲得狠一些,诵经的声音再大一些,冲早会有人乖乖将银钱和食物送出来的。“太祖皇帝眼看着三名僧人大摇大摆地走入巷子深处,可以说是满载而归,暗想原来这几个家伙将木鱼敲得山响,又大声诵读经文,是让信众知道他们到了,好从信众手中得到银钱和食物。看方才给和尚们银钱和食物的那些人的衣着打扮,均非寻常的平民百姓,多半都是富户。看样子化缘绝对不能找穷人家,而是要到大户人家才行。“太祖皇帝是一个极聪明之人,看到三名僧人如此做作,立时猜到了他们的伎俩,心中又惊又喜,也想要学着三名僧人的模样,敲着木鱼在巷子里走一遭。只是他转念一想,三名僧人刚刚走了过去,若是自己学着他们的模样在这条巷子里化缘,只怕会惹人猜忌。须得另寻一处有大户人家居住的巷子,方能化到银钱和食物。“太祖皇帝打定了主意,立即转身走出了巷子,转头四处张望,远远看到百十丈外有几栋高大的屋宅。他急忙奔了过去,到了巷子口处,将头顶的破草帽摘了下来背在身后,又整了整身上破烂的僧袍,这才一边敲着木鱼,一边大步走进了巷子。“这条巷子比太祖皇帝方才歇息的那条巷子要宽敞了许多,两侧都是高墙,可以看到高墙内的飞檐。太祖皇帝见两侧高墙内屋宅高耸,暗想看这些屋宅的模样,这条巷子里的人家要比方才那条巷子里的人家更加有钱。但愿这些人家乐善好施,能讨到一些银钱和食物。食物可以用来充饥,银钱积攒下来,当作前往南方的盘缠。“太祖皇帝一边敲着木鱼一边前行,双眼不住向两侧逡巡人,可是他走出了十余丈,已经路过三户人家,压根无人出来布施。太祖皇帝心中惊疑不定,敲击木鱼之时越发用力,没想到他离开皇觉寺之时,寺中完好的木鱼都被其他和尚先行取走,剩下的一个木鱼颇为破旧,太祖皇帝用力敲击之下,只听‘喀嚓’一声响,木鱼锤的木柄竟然从中间断裂。太祖皇帝惊得目瞪口呆,心中既悲凉,又愤怒,更多的却是茫然无解的忧愁和悲伤。他呆立半晌,这才俯下身子,将摔在地上的半截木鱼锤拾了起来,暗想木鱼是敲不成了,我又不会诵读经文,总不能在巷子里大喊大叫‘我要化缘’罢?念及此处,太祖皇帝不由心灰意冷,正要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开,忽听得‘吱呀’一声响,左侧一户人家的大门突然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太祖皇帝吓了一跳,急忙转头望去,只见从院子里走出一位老翁。这位老翁头戴方巾,身穿灰袍,面目慈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太祖皇帝见老翁衣着整洁,神情肃然,一望便知非富即贵,而自己面目丑陋,僧袍破烂,登时生出自惭形秽之意,正想着要转身离开,那位老翁快走几步,到了他面前,笑着说道,小师父是哪一座寺院的高僧啊?“太祖皇帝听老翁如此一说, 心中越发惭愧,一时之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老翁见太祖皇帝瞠目结舌,神情尴尬,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将左手拎着的一个小布袋递到太祖皇帝面前,笑着说道,这里有几个馒头,小师父带回寺院罢。“太祖皇帝没有想到老翁竟然布施给他食物,心中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可是布袋就在他眼前,馒头的香气嗅入鼻中,当真是馋涎欲滴,肚子也咕噜咕噜响了几声。太祖皇帝这才醒过神来,急忙将布袋接在手中,口中连声道谢。其实僧人化缘之时,若是有人布施,并不向施主道谢,而是口宣佛号,或是诵读几句经文,为施主祈福。太祖皇帝全然不晓得化缘的规矩,老翁看在眼中,却也并不生气,又从怀中摸出一把铜钱,递到太祖皇帝面前,口中说道,请小师父将这几十文钱带回寺中,换一碗灯油供在佛祖面前。“太祖皇帝万万没有想到老翁不只布施馒头,还送给自己几十文钱,心中又惊又喜,接过铜钱之后,恨不能跪在地上给老翁磕上几个响头。老翁见他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今日已有两拨僧人到这里来化缘,小师父来得晚了,恐怕得到的布施不多。明日须得早些前来,方能有所收获。“老翁说到这里,略停了片刻,这才接着说道,我看小师父生具异相,必定不会久居人下,不过若是想成就一番事业,须得牢记事事赶早,否则落於人后,终究成不了什么大事。太祖皇帝听老翁如此一说,犹如醍醐灌顶,心生感激,当即向老翁深施一礼,便即转身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