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疑似故人过

泰安寺外的苍蝇馆子。

可能是最近天气过於燥热，可能是下午来上香的人本就不多，也可能是如今逸都的民生经济明显凋敝，这条街的苍蝇馆子都有些冷清。不见有几个人在店中吃饭，反倒满条街都是苍蝇在飞，有的店家会用扇子驱赶，有的干脆置若罔闻，看都懒得看一眼。

宋游挑了一家会赶苍蝇的馆子坐下，想吃肉又不敢点新鲜肉，怕端上来的不新鲜，於是点了一盘凉拌蕺菜，又叫店家煮了一块腊肉来切。

自然，还要一碗帽儿头。

“好嘞！”

店家也是喜笑颜开。

这条街平日里的服务对象主要是来往香客、做香客生意的小商贩还有被商贩吸引来的平民百姓，香客中富裕的上完香自然会去酒楼，落在这条街吃饭的便只剩下寻常百姓。帽儿头是最常卖的，有些百姓劳累过来做买卖，或者带着小孩到城中来赶集，有点闲钱，就会点上一碗，能再添上一盘素菜的就少很多了，还能叫上一盘肉的那就更少了。

店家看起来年纪不大，动作麻利。

帽儿头是早就蒸好的，却没有急着给他盛，蕺菜也两三下就拌好了，也没有急着给他上，而是先从房梁上取了腊肉下来，刮洗煮熟，这才将凉拌的蕺菜和帽儿头给他端上来，接着再去切腊肉，切得又快又薄，如此没有两三下，菜就上齐了，不至於多等。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

直到闪电般的伸出手——

顺便也告知他鬼城建造、城隍体系的进展。

一次两次还好，多来几次，旁边正赶着苍蝇的店家便不由有些呆滞了，伸手挠头。

陆续开始有逸都百姓做工回家，或者从家里出来，等到晚饭煮好了，便都端着碗在门口吃，亦或是到处走，在人多的地方乘凉闲谈，一时间这座城市好像又回到了宋游记忆中的样子。

“几天……”

“我们要在这里住多久呢?”

一只苍蝇便被她抓到手里。

疑似故人过，倏然满白头。

道人夹菜，她也夹菜。

女童也捏着苍蝇，屏住呼吸，凑近了小心翼翼放到那堆苍蝇的最顶上，趋近於完美的一个小尖堆一下子便变得完美了。

猫儿缩成一团，睡得很沉。

那只三花猫真是弱小，甚至都不能变成人，胆子也小，又强装胆大。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真是不安极了，生怕闯进了别人的地盘。

“客官这童儿……”

“见怪别怪，见怪别怪。”

两刻锺后，回到客栈。

其实这个天气正是蚊虫最多的时候，他根本无需三花娘娘的投喂，只需出去飞行玩耍一会儿，自然就可以吃饱，而他也不太爱吃苍蝇，奈何三花娘娘的投喂乃是先生也难以全部拒绝的事情，他也只得被迫接受。

“几天吧，休息休息，回道观一趟，我回去看看我的师父，就要去云州了。”

燕子实在是无奈。

道人盘坐在床上，闭目修行，又何尝不是想起了往事。

宋游嚼出清脆的响声。

道人在桌上数着钱，又刨下来捧着递给店家。

窗台上站着一只燕子。

店家忍不住又是一愣。

直到道人最后一次伸出筷子，夹起盘子中最后一片腊肉，腊肉肥的金黄半透、瘦的鲜红诱人，在筷子上颤抖着，滴下油水，对面那名女童也几乎同时站起身来，一脸严肃，刷一下挥手，捉到头顶一只苍蝇。

数次走在逸都城中，都感觉抆肩而过的人有些面熟，有像是曾经的街坊邻里，有像是来找他求过符籙、除过妖邪的人，也有几次好像遇上了当年金阳道上那一群客商中的其中一位，也或许是两位，只是双方都只抆个照面，觉得像又不像，互相投来目光，便各自走过了。

女童也低头刨饭。

店家看得一愣一愣的。

燕子小心翼翼，从她手上衔过苍蝇，一仰头一张嘴，苍蝇就下了肚。

慢慢入了夜。

余光不经意的一瞥，又瞥见那名女童也将那堆苍蝇从桌上刨了下来，捧在手上，动作和那道人刨钱、捧钱的动作几乎一样，让他一时还真有些担心这小姑娘会将这一捧苍蝇递给自己。

宋游倒也没有探寻太过。

梦中记忆翻涌，淘出过往。

道人则砸吧着嘴，回味腊肉的味道。

刚吃完苍蝇，女童又从褡裢里掏出一串冰糖葫芦递给他。

店家双手接过钱，连声答道。

轻轻一捏，刚好捏死，又不至於捏坏，随即放在桌子角。

三花娘娘好像看见了当初那只刚来到逸都时的三花猫。

女童小声嘀咕着。

随即继续盯着女童。

“客官慢用。”

唯有偶尔一只苍蝇从她面前飞过，她那双灵动而明亮的眼睛才会不由自主的转动起来，将目光从道人身上变成追随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