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绝食(1 / 2)

化演诸天 王骑鹿 3656 字 2个月前

第227章 绝食

柳是之,古籍蜀,今山阴人士,性格不羁,身世豪贵,家资荡然。才情奇肆。

崇阳八年,柳是之未能中举,主动弃了仕途,遂带着书童陆崖游玩天下。

来至杭州。

“公子,前方就是楼外楼诶。”

陆崖背着书包,跟在柳是之背后。

柳是之走在前面,摆手道:“不去不去。”

陆崖问道:

“都说西湖醋鱼天下一绝,公子你不是最喜欢品尝天下美食,为啥不去尝尝呢?”

说罢,不好意思道:“我也想尝尝呢。”

“西湖醋鱼不好吃。”

柳是之鄙夷的看了一眼楼外楼,道:

“你也知道你家公子我非美食不吃,若无美食,我宁可饿着,而若是让我吃那西湖醋鱼,不如饿死我。”

陆崖愣了,问道:“有那么难吃吗,这不是天下闻名的名菜吗,楼外楼更是杭州第一名楼。”

“把西湖醋鱼做的如此难吃,皆要赖此楼!”

柳是之道:“西湖醋鱼,本应是取草鱼,先在西湖里饿养三天,去泥腥味,再以七刀半的手艺打上花刀,然自从这楼外楼兴盛之后,成了一地盛景高楼,来往的都是富商达贵,此楼就觉得草鱼卑劣,卖不上价格,便选了价格更贵的桂鱼,这材质一变,醋鱼立即变了一半的味儿,再加上他们大师傅已经失了手艺,糖醋浇汁已经不会制做,做出来的西湖醋鱼,说起来就是一个复杂难言……”

“复杂难言,是个什么味。”陆崖问道。

柳是之道:“一分甜二分咸三分酸四分腥臭。”

陆崖瞪大眼睛:“如此难吃。”

柳是之道:“吃了此鱼,我投河过一次,幸亏被杭州一位进士朋友救了起来,他的名字叫做徐文长,现在我们就去找这个人,让他带着我们吃真正的好吃的。”

旁边走路经过的人,听到这对主仆说话,尤其是在听到柳是之因西湖醋鱼不好吃,甚至去投湖自杀,不由狐疑的看了过来。

是否太夸张了。

不一会儿,柳是之主仆就来到了杭州的环秀山庄,拜访进入之后,他啧啧称叹:

“好园林。”

听着柳是之的声音,园林内走出来主人,正是柳是之的好友徐文长,哈哈大笑:

“梦庵终於来了。”

一群人互相介绍。

有人拱手笑道:“早就听闻柳兄号称是痴於山水,癖於园林。名士狂狷,极爱繁华,极好美食,今日一见,果然不虚啊。”

有人道:“我等也都是一群痴人,却不如柳兄痴的多。”

痴,是爱好兴趣。

有戏痴,有酒痴等等。

柳是之笑道:“人无痴癖,不可与之交往,因其无深情也。”

“好!妙!”徐文长称赞,道:“素知柳兄诸般癖好,非美食不吃,非美景不往,非美人不爱,非美玉不戴,诸美之中,尤其以美食为最。”

柳是之道:“凡事不可苟且,而於饮食尤甚。”

若是他一日三餐,不是美食,他宁肯不吃。

有人赞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夫子亦如是啊。”

徐文长哈哈笑道:“我已经专门请了四方大厨,柳兄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吧。”

一拍手,背后走出来了四个厨子,川鲁淮粤,尽皆在此。

柳是之毫不客气,一一吩咐,吩咐完了之后,又叮嘱道:

“切记,猪肉挑皮薄的,不可腥臊;鸡肉要挑嫩的,不可老稚;鲫鱼以扁身白肚为佳,乌背者,必肉质僵硬。鳗鱼以湖溪游泳为贵,奎土之笋,其节少而甘鲜。

就算是同一个火腿,样貌好丑,味道也是判若天渊。同一台鳖也,味道美恶分为冰炭的区别。”

有人惊奇道:“柳兄是否太过不相信这四位大厨了,这种事,还需要您来叮嘱吗?”

柳是之道:“一味佳肴,厨子的功劳顶多只能占六成,而采买食材之人的功劳,要占四成,若是食材不鲜美,厨子再厉害的厨艺,也难以发挥,古人早就言在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一众人闻言全都叹为观止。

赞道:

“论当世会吃之人,无出柳是之之右也。”

徐文长问道:“听闻柳兄在撰写一部食单?可否一览?”

柳是之笑道:“尚未完成,需十年之功。”

徐文长道:“那就定一个十年之约。”

“好说。”

到了夜晚。

一桌美味佳肴。

让徐府上的客人流连忘返,引为毕生之最。

席中。

一堆文人聚首,免不了又要抨击时势朝廷,以主人徐文长为首,怒斥当局:

“而今皇上宠信奸臣,导致朝局大乱,若是我能重新入朝,必要以死谏陛下……”

一众文人拍手叫好:“徐大人说得好,自古以来,文死谏武死战,我辈读书人,受皇恩,食国朝之米粟,自当以身报国。”

唯独柳是之不说话。

一众人看向了他。

徐文长问道:“柳兄似乎不以为然?”

柳是之笑了笑道:“并没有。”

徐文长试探问道:“我等有意往书院一行,谏言朝廷,柳兄可愿同往?”

柳是之摇头道:“我已经无意致仕。”

徐文长皱眉道:“柳兄莫不是怕死?”

文人谏言朝廷,确实有身死的危险。

柳是之说道:“生既不死,死既无我,何惧之有。”

“那……”徐文长问道:“柳兄还是……”

柳是之道:“我已寄情於山水之间,再者,如今国朝如此崩坏,已不值得我为它赴死,还不如多吃一些美食呢。”

一众人最后相谈不欢而散。

离开环秀山庄之后。

“公子,那般说话,是否太伤他们?”陆崖追上来笑着问道。

“我等文人,最厚脸皮。”柳是之笑道:“不伤不伤。”

……

回到客栈。

第二日。

杭州大雪。

这一场雪,一下就下了三日。

本该启程往返老家故乡的柳是之和陆崖,都被大雪阻路。

杭州似被雪埋冰封了。

家家户户的人都在自己的被窝炕头上躺着,火炉子旁边带着,或者围炉煮茶。

忽地,柳是之带着陆崖冲出客栈,嚷着道:“店家,西湖还有人撑舟筏吗?”

店家愣了愣,再看了看外面白茫茫的道:“客官您说什么疯话呢,这大雪天,您要去西湖?”

“大雪天,去西湖。”

柳是之只问道:“有没有舟筏?”

“这天气,所有湖上撑筏子的渔翁,肯定都回家了啊。”店家说道。

“你帮我找一位。”柳是之道:“我加钱。”

整一天都没找到人。

人都觉得这下雪天去湖上,疯了不是。

至傍晚才有一人闻讯而来。

於是主仆二人和那渔翁便撑着一艘小筏,穿着毛皮衣,带着火炉,三人前往湖心。

艄公不解,问道:“老爷这下雪天,去湖心作甚呢?”

“不做甚。”柳是之微笑道。

“不做甚,为何要去。”艄公更不解,叹气道:“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浮生一场大梦,人生至死,何事不是浪费时间。”

柳是之看着前方,哈哈大笑:

“可若能在这些事上觉得快乐,那便不是浪费时间。”

艄公懵懂。

道:

“相公痴人也。”

舟筏前行,湖面上冰花一片弥漫。

渐至湖心。

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

舟筏在湖心带动的涟漪,就好似白色宣纸上的一条长堤,尽头是湖心亭模糊轮廓,以及一叶小舟,舟中人两三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