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
摩崖坊市,春风茶楼。
茶楼今日闭馆,据说是被坊市中一位大人物包场,只有得到邀请的修士才能入场。
这种事在摩崖坊市时有发生,倒也没有引起多少注意。
摩崖坊市独特的规矩使得这里的地下交易十分猖獗,甚至到了光明正大的地步。
一般人都不会因为好奇心去探究什么真相。
除非是打算一辈子不想出坊市了,否则极为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这也是为何真魔会将据点安置在坊市中的原因。
待到晌午时分,茶楼中的客人陆续到场,在门口负责迎宾检查的正是那日接待余闲的阳光大男孩。
他脸上挂着明朗笑容,眼神清彻,任谁见了也不会将他与魔修联系在一起。
但他确实是个魔修,还是个老魔头的徒弟。
刘星踮起脚,伸长脖子向前方看了看。
那个仿佛噩梦般停留在他记忆中的身影并未出现,他不禁心生疑惑。
难道那位真君前辈不来了?
又等了一会儿,再没有人进场。
刘星隐隐埋怨的同时不自觉松了口气,暗道这些魔道老怪物就是喜怒无常,动辄毁诺。
这样的魔道作风又怎么打得过玄阳宗这样的名门大派。
难怪玄阳宗出动一个诛魔小队就将他们追杀得死去活来。
刘星关上茶楼大门,退回楼内。
门口处一道阵法光辉闪烁,又有禁制符号闪现,这是对内的预警也是对外的警告。
……
茶楼内部。
众多看似平平无奇的客人围绕着茶楼天井,各自找位置坐下。
除了同行之人,基本上都是间隔而坐,一人一桌,带着些许防备的味道。
那日正气坊的魔道老者走上茶楼说书先生的台子,环顾四周一圈,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
“诸位对老朽应当不会陌生,规矩也就不必多说了。交换会中,老朽作为真魔会代表,代为担保。
但今日在举行交换会之前,容老朽为大家介绍一位前辈。”
正在角落站着,充当侍者的刘星闻言,心中骤然生出不安。
他抬头看去,就见随着他师父的介绍,高台上忽的出现了一个中年男子。
男子身着青衫,鬓角微霜,神情随和,就如同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儒雅中又带着点迂腐气。
男子的面容陌生,却给他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和恐惧。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刘星的双腿在不自觉颤抖。
这是对於强权者的畏惧,对於力量的敬畏。
其实余闲此刻并未展露任何力量,但他已经自己吓住了自己。
台上,余闲此时不复初来坊市的狂傲姿态。
反而他在摩崖坊市待了半月,意外的发现坊市的秩序竟格外得好,无愧於和平坊市的外号。
那些据说在外无恶不作,穷凶极恶的修士在这里都收敛了气势,扮演起好好先生的角色。
摩崖散人不在乎受他庇护的修士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是正道修士还是魔道修士。
反正到了他的地盘就得守规矩。
所以外界难得一见的魔道修士在这里似乎稀疏平常,还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街头卖茶叶蛋的老妪,案头上提杀猪刀的屠夫,街面卖豆腐的豆腐西施,睡在街角,游戏风尘的老乞丐,台上唱戏的戏子名角……
旁人看不出他们的底细,但在他的元婴神识下几乎无所遁形。
高阶修士对於低阶修士的碾压是全方面的。
一般只比较战力方面,是因为战力是最容易看出来的标准。
这些修士除非是和他一般,丧心病狂地将敛气术这种辅助法术修炼出了金丹神通,才有可能在元婴真君面前隐藏自己。
这里的大部分魔道修士修为都在筑基境界,金丹和练气的修士反而稀少。
毕竟魔道功法讲究速成,要一辈子在练气境界打转,那就白修炼魔道功法了。
但一旦修行至筑基修士,魔修就不太好隐藏自己。
因为到了这个境界,再修行魔功就不是小打小闹,动辄可能就需要数百上千人作为祭品。
自然而然就引来了正道宗门的注意和追杀。
所以魔道筑基修士逃到摩崖坊市是最多的。
而能够在外界环境中修炼到金丹境界的魔修又有不同,他们有着一套切实可行的隐藏方式,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会暴露。
像魔灾的大部分幕后推手就是魔道金丹。
因为他们平日里隐藏得太好了,发动之时自然防不胜防。
余闲一向讲究和光同尘,实地考察半月,也就收起了自以为的狂拽酷霸的魔道作风,气质变得儒雅随和起来。
但他的做法却是霸道至极,强横的神识风暴扫过全场,肆无忌惮地展示着元婴真君的实力,嘴上的语气淡淡。
“你们可以称呼本座为血魔老祖。”
“本座听闻本地道长魔消,我等魔道修士好似过街老鼠,竟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心中实在气愤。
所以本座打算给本地魔道一点点希望。”
一众修士缄口不言,不敢应和也不敢反对。
前辈的确是前辈,打不过也的确打不过,但说什么给魔道希望就纯粹是搞笑的话。
在场的人谁不是见惯了人情冷暖,否则谁傻到在正道的地盘做魔修,大部分人还不是没选择。
像他们这样的人,即便是身边人的善意都要加以揣摩,何况是个陌生的前辈高人。
魔道修士向来都是损人利己,从未听过什么高尚助人的风格。
余闲见状,不由暗自摇头。
果然这群家伙就是比普通修士难忽悠。
还是大同会的信念口号更加吸引人,直击人的内心美好,哪怕不相信,但总觉得试试也没坏处。
不过他也没在乎他们信不信。
他要做的事就是愿者上钩,再搞几个托出来,人心的贪婪就会自动让人送上门。
“本座要寻有缘人赐下无上血道,今日本座来到此处,便是寻访有缘人。”
说着,余闲随手一抛,便有三枚血红玉符悬浮半空。
“那个谁。”
真魔会的老者憋屈地站了出来。
“晚辈在。”
“此令一枚交於你手,就算这些时日你为本座做事的报酬。剩下两枚拍卖所得灵石留存你处,本座得闲了便来取。”
余闲身形在台上缓缓淡去,一如出现之时。
“得血魔令者,可持之寻到本座得赐大道,为本座记名弟子。”
淡淡的声音回响在虚空之中。
空气忽然变得安静。
而后就是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响起,众多炽热的目光盯着半空中悬浮的三枚血魔令。
哪怕明知道这玩意是毒药,但血魔老祖离开时的最后一句话对於众人来说仍由无穷的吸引力。
什么得赐大道,他们不相信有这种好处。
但记名弟子的诱惑他们受不了。
一位魔道真君的记名弟子,哪怕是金丹修士也得给个面子吧,他们有了这层身份,就是有了一层护身符。
哪怕是被真君提点几句,可能今后的修行就少走几十年弯路,要是再随便赐点宝物,更是一辈子受用无穷。
没有传承师门的痛苦,只有散修才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