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问鹤紧紧跟在后面,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师父摆出这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是什么时候了。两人一路上都没有出声,因为道人知道师父思考的时候一向不喜欢别人说话。现在天色已晚,太极广场上香客寥寥无几,只有三三两两几个道童从北面的天街方向走过来,看到於睿便纷纷行礼。
穿过了两仪门,师徒二人拾阶而上,没过多久,巍峨的纯阳宫便矗立在了眼前。纯阳宫主殿共四层,样式古朴苍劲,飞阁扬顶,自有一股森严浩然的气象。左右各有一处陪楼,都有七层楼高,两道木桥凌空飞跨其间,抬头看那桥上,隐约还看得见几个蝼蚁般的小人在走动。这两座陪楼,左面一座便是纯阳藏经楼,内藏吕祖所留下的武学典籍和各类奇书珍本,右边那座对外宣称是纯阳弟子抄录研习道经的场所,其实那最上面的一层乃是谢云流隐居之处。
周问鹤跟着师父径直走向藏经楼,只见楼前一副硕大的楹联“真人法法法自然,大道生生生万物”。
守阁的弟子一见是清虚真人,便让到一旁。於睿推开木门,一股久郁的书牍气便扑鼻而来,熏得周问鹤大皱眉头。华山湿冷,纯阳弟子总是尽可能地在楼内放置熏料,虽然能够驱虫去湿,但是这怪味终究是不能根除。师父倒是早就习以为常,点燃一盏烛台后塞给周问鹤,便抬脚跨入了这满屋的积滞的空气中。
藏经楼内陈年纸张的味道更让人无法忍受,周问鹤强打起精神举着烛台走在师父前面,尽量让自己想一些愉快的事。时不时於睿会停下来,伸出青葱玉指在几本封皮已经褪色的旧书里翻找一下,扬起一蓬蓬的灰尘,让在一旁持烛的周问鹤吃尽苦头。师徒两人就这样在阴暗的楼中走了约莫两刻,最终停在了六楼一个角落里。这个角落里放着一个大樟木箱,箱盖上早已积满了毯子班厚厚一层浮灰。周问鹤将烛台递给於睿,弯下腰小心地拂去灰尘,随着灰尘落到地上发出一阵噗剌剌的声响,一张泛黄的封条便展现在两人眼前。封条上的字依稀可辨:清虚子庚辰年肆月贰拾玖封於华山。
“庚辰年?”铁鹤道人声音里掩饰不住吃惊。庚辰年就是开元二十八年周问鹤屈指算了一下,已经是十年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