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白影似乎还是没有注意到他们,它只是机械地左走几步,然后转过身右走几步,像是在乱葬岗上游荡的鬼魂。
猫三小姐发出一种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咯咯声,整个人像是受到挑衅的老猫一样弓起身子,周问鹤惊觉身边这个女子已经濒临崩溃,急忙一把拉住那丫头:“冷静!”他压低声音说:“她是人!不是鬼!是人!”
猫三小姐木讷地点点头,看上去是在尽全力克制着自己,她的头低着,娇小的身子微微发着抖,如同一只浑身都湿透的野猫。
“我们往回走!我就不信她能在我们所有要去的路上堵我们!”周问鹤故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成竹在胸。但是具体要怎么逃出去,他其实一点主意都没有。
两个人再一次轻手轻脚地后退,风声还在耳边肆虐,那团白影还是静默地在远处飘荡着。周问鹤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他从来没有感到过如此的怪异与荒诞,仿佛自己只要弄出一点动静,那白色就化作厉鬼会朝他们扑过来。随着两人的后退,那影子渐渐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最后完全被黑压压的灌木遮蔽,就像是一团鬼火湮灭在黑色的海洋中。周问鹤的心稍微平静了一点,与其说恐惧已经消退,不如说是被虚假的安心掩盖住了,道人还是能够体会到那股狂乱的惊骇在自己的理智之下蠢蠢欲动,随时会从麻木下破壳而出。
两个人一直退到了小道的起点。栈道已经不能走了,小路也不能走,眼下路还有一条,就是堂而皇之地从山门出去,这当然也走不得。猫三小姐看来也已经无计可施,拚命地揉着自己的鼻子,这动作若是换别的女子来做,肯定还有一些俏皮可爱,但是猫三的狮子鼻子太大了,揉起来的模样非常地滑稽,一不小心,还在脸上留下了好几道灰印子。
半晌后,她轻拍一掌:“还有一条路!”奇怪的是,这丫头脸上全然看不到喜悦,有的只是鱼死网破的决然。见她是这一副表情,道人心中立刻涌起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猫三小姐的计划是这样的,武当山有一条小河,一直蜿蜒流到山脚下,这条河说大不大,但是也绝对可以藏住一个人。她决定沿着小河向山下走,这已经是彻底的走野路了,而且其中有一段路程特别艰险,需要跳进小河里,顺着水流淌过去。道人可以看出,猫三小姐若不是走投无路,绝不会说出这个办法。
两人从早上殷利亨为周问鹤演武的小亭翻出去,小心翼翼地顺着斜坡往下攀爬,之后又攀着石头在崎岖不平的陡坡边缘走了将近一盏茶时间,总算看到了猫三所说的那条小河。小河由两条山涧汇流而成,河两岸是光秃秃的泥地,泥地外侧是陡峭的山壁,能够行走的地方窄得好像独木桥。好在小河的水流还不算湍急,就算掉下去,也不至於被冲走。
两个人揣着十二万分的小心走上了泥地,夜色中,两人迈出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他们心里很清楚,只要身子稍微歪一下,不但自己会会滑进河里,甚至还会把对方一并带下去。静谧的夜里只有哗哗的水声,天地间一片混沌晦暗,就像是胶着成了一团稠粥。脚下则是一片泥泞,时不时还有朽木横在他们面前,道人觉得这个地方对他充满了恶意。
又走了不知多久,猫三停下脚步:“就是这儿。”她说。周问鹤越过她的肩膀朝前看,那丫头的面前已经没有了泥路,河岸完全融进了山壁里。猫三不再多说什么,三两下就脱掉了夜行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