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原在木屋里扫视一圈,迅速觉察到藏在角落里,贴满符籙的那个铁笼。
两步跨过去,俯身一看,里面果然装着黄毛老鼠。
小妖软软趴着,像是一滩烂泥,这时听到动静,竭力昂起头,冲姜原呲牙咧嘴。
“黄毛耗子?”
呼唤了两声,鼠妖毫无反应,只是呲牙嘶吼。
姜原这才发现,黄毛老鼠的豆粒小眼里充斥着浑噩,灵光不显。
“符籙镇压住了神智?”
姜原伸手去撕铁笼上的符纸,刚一触碰,符纸泛起神光,剧痛袭来,手掌好似按在了针板上。
直接拎走铁笼?
不行!
不方便,更不知道上面会不会有追踪符籙。
姜原目光一转,看向旁边的火坑。
“黄毛耗子你忍忍。”
便见姜原飞起一脚,将铁笼直接踢进火坑。,
瞬间,火焰四处崩溅。
“吱吱吱”
笼子里响起痛苦的老鼠惨叫。
姜原却是面露喜色,因为铁笼上的符纸开始滋滋冒起了黑烟,快速燃烧。
符纸还没烧尽,但禁制差不多解除了,铁笼砰的崩开,一道金光惨叫着冲出火焰。
“好烫!烫!”
金光跌跌撞撞的坠落,在地板上一顿乱蹭,努力扑灭身上缭绕的火气。
姜原嘴角一扬,拽过边上的兽皮,一把盖住扑腾身影。
鼠妖本能的挣扎反抗,姜原连忙叫了一声:
“是我,我来救你了!”
“是你?”
鼠妖停止扑腾,任由姜原将它裹住。
计划成功,姜原没在耽搁,一边用兽皮帮黄毛老鼠搓掉残存火气,一边向外跑。
远处黑暗里隐约传来狗叫,以及急切的人声:
“阁下到底什么人,可是我等冒犯了?”
“我们乃北阳山游徼官座下捕快,快放开元吉!”
姜原悄然绕开那处黑暗,向高地位置奔去。
“火没了,放俺出来。”
半路上,鼠妖挣脱兽皮蹿出来,便要施法。
“别用宝光术,显眼!”
姜原出声提醒,刚泛起的金光顿时湮灭。
鼠妖顺着姜原胳膊,噔噔噔爬上他肩头,扭头乱瞅:
“老猴前辈呢?”
木屋的灯火已经很远,姜原心下放松,跑动中开起玩笑:
“不先谢谢你的救命恩人?”
谁知那小妖不屑道:
“你会救俺?那几个巡山捕快是老猴前辈引走的吧。”
“忘恩负义的耗子精!”
姜原气得不行,瞥了眼鼠妖身上的焦黑,恨恨骂道:
“早知道,就让你直接变烤鼠。”
“果然你这贼人在趁机报复俺。”
鼠妖被踩到了痛脚,在姜原肩上又蹦又跳,摸着身上焦毛,欲哭无泪:
“俺那么漂亮的毛啊,全没了。”
确实,先前这小妖一身黄灿灿的毛发,没有丁点老鼠的猥琐,反而充满灵兽的神异感。
此时身上焦一片,黑一片,不少地方直接被烧秃,神异已不在,只剩狼狈。
小妖尽管跳来跳去,抱怨个不停,但并没有一丝怨恨,反而流露出了亲近之意。
显然,这黄毛老鼠是明事理,懂恩义的。
吵吵闹闹着回到高地,姜原将肩上的黄毛鼠扔进固定在地的背篓,然后提起背篓去找五千。
“老猴前辈快回来呀,
俺已经脱困啦。” 鼠妖凑到老猴躯体前,感激的呼喊。
它已经从姜原口中得知了老猴的计划,现在对老猴是感恩戴德。
姜原找到坐骑,将背篓挎上驴背,一切准备妥当,然后眺望远处,低声道:
“老猴,该回来了。”
然而,还没等来老猴,却等来了意外,而且是最糟糕的意外——
郑伯威到了!
月光下,一团鬼风嘶啸的黑雾贴着地面飞驰而来。
雾中有三人,皆骑着阴气森森,眼冒绿光的鬼马。
当先的是郑伯威,一杆玄色三角旗悬在背后,旗上游动着蝌蚪般的金符。
那是六丁六甲神符旗,郑伯威升至八品灵霄天籙,又担任游徼官时,由天官赐下,可驱神役鬼。
三人座下的鬼马,便是用这旗召来的。
跟在郑伯威左右身侧的两个背法剑,道士装扮的青年,便是他的安神法士。
姜原藏身暗处,眼睁睁看着鬼雾向着木屋滚滚而起,与背篓里的鼠妖同时惊呼:
“遭了!”
下一秒,金光乍起,要蹿出背篓:
“俺去救老猴前辈。”
姜原手疾眼快,一把抓住金光,低吼道:
“你去能干什么?”
“你放开俺!放开!”
黄毛鼠本就虚弱,金光直接崩散,在姜原手中奋力挣扎无果后,气急上头,张开嘴巴狠狠咬了一口。
“你这耗子!”
姜原痛的咒骂,不仅不松手,还加上另一只手,更加用力的攥住黄毛鼠。
让这小妖莽过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眼见那团鬼雾降临木屋,现出郑伯威三人身影,姜原知道不能再等了,空手翻上坐骑:
“驾!”
五千迈动蹄子。
在姜原的催促下,灰驴速度越来越来快,在昏沉的荒野上闷头狂奔。
跑了许久,五千累的放缓了脚步。
姜原回头,看不到一丝木屋身影,终於松了口气。
手上的伤口早已不再流血,黄毛鼠只最初咬了那一下,之后再没有乱咬。
小妖不再挣扎,瞪着一双小眼,愣愣地望着身后黑夜。
姜原也回头看了一眼。
然而黑夜下的荒原,昏沉而寂寥,除了偶尔闪过零星光点,便只剩呼呼夜风。
实话说,即便算上共闯北阳山府的经历,他与老猴也才相处一天时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但是一想到老猴可能就这么完了,还是有些伤感。
伤感之余,又油然生出一股愤慨——
逃,逃,逃,何时才能不逃,何时才足够强!
“呼”
重重吐了口气,吐出心中的抑郁后,姜原低头看看发愣的黄毛老鼠。
小妖此时的心境,应该与我类似吧。
“放开俺吧。”鼠妖忽然开口。
感受到掌心里的身体,确实松弛了,姜原便轻轻松开攥紧的手。
鼠妖嗖的纵起金光没入背篓,然后蹲坐到老猴的寄托之身旁边,埋头不语。
姜原从背篓里取出酒囊,往手上伤口处倒了一些,登时传来火辣辣的疼感。
将酒囊丢回背篓时,顺便扫了眼一副守护者姿态的黄毛鼠,哼道:
“看你这么重情义,我就不追究你咬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