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觉在房间里揉着太阳穴,对於自己听觉灵敏很是无奈。
世所共知:北隍国重武轻文,民风剽悍;南楚国重文轻武,名士风流。据说北隍国那边,朝堂上的文臣也会两手功夫,一言不合就拿笏板互殴;而南楚国这里,江湖上的草莽都能吟两句诗词,山寨里不挂一副名家墨宝都不好意思见同行。
说不上谁好谁坏、谁高谁低。自古以来,重武轻文则内乱迭生,重文轻武则外患常遇。所以重武的长安国亡於藩镇割据,尚文的汴梁国亡於异国铁蹄。只有崇文修武、兼顾并重,才是长治久安之道。
如今北隍豺狼之师虎视眈眈,南楚王朝却崇尚清流玄谈,一味轻视武人,即使为奴为婢之人,也将行伍之人轻看三分。
在这般环境下,周家大公子仍然一心投笔从戎,不得不说既有气魄,又很悲哀。
不过,正因为南楚国极其重视、礼敬儒生,丁觉才方便用儒生身份投宿一晚。
丁觉胡思乱想没多久,忽然响起敲门声。丁觉拉开门,原来是一个双髻儿的小丫鬟,衣着朴素,不似大户人家里的光鲜。她眼圈发红,似乎刚刚哭过,手里捧着食盒。
她约莫是之前那个“阿环”?
丁觉明知故问道:“不知姑娘为何敲门?”
阿环吸了吸鼻子,勉强挤出笑容,递出食盒:“夫人说不能慢待了客人,让阿环给张公子送吃的来了。”
丁觉也不矫情,他是真饿了,作揖称谢“多谢夫人,多谢阿环姑娘”之后,接过食盒,回房间大快朵颐起来。
深夜,丁觉忽然惊醒,披了一件外衣,开门向院子的方向望去,那里有一股阴寒的气息,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
“望气。”他低声说,眼中掠过金色弧光。
使用望气之术后,看到的景象让丁觉吃了一惊。
旁边这个破败的小院子,正被浓郁的黑气笼罩,黑气如同乌云一般翻滚不已!
“看样子,不是巫蛊之术,就是魇镇之术,都是害人的邪术。”丁觉喃喃自语,遍读太一宫的道藏之后,他的见识今非昔比,“也好,既然明天就要离开,正好今晚还了这一饭之恩。”
说罢,他睁大双眼,真气盈胸,低声喝道:“咄!”
呵气成雷!
这是《四时天循录》中收录的一门禳解之法,能破除一些不成气候的邪祟。
这一法门甚至算不上咒律,只是史天君苦心研究出的简单的真气应用之法而已。
一声“咄”字出口,如同无声惊雷,黑气陡然一颤,似乎受了惊,飞快地浓缩汇聚,最后化作细细一缕藏入小院之中。
“这个阴物似乎比我想的更难缠,不过今晚已经无忧,明天再说吧。”丁觉搓了搓脸,打着哈欠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丁觉就收拾行囊出了房间,毕竟只是投宿一夜,不方便在这里待太久,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他告别周家之后就应该上路了。
只是没想到一拉开门,发现丫鬟阿环早已候在门外。
“张公子真早啊。”小丫鬟笑眯眯的,仿佛已经完全忘了昨天的事情。
丁觉回礼:“阿环姑娘早。”
阿环端来面盆和食盒:“张公子洗漱过早之后,能不能冲一点再走?夫人有事想请张公子帮忙。”
“敢不奉命。”
“真不知道你这么文绉绉的去边境干嘛……跟我家大少爷一样。”阿环撇了撇嘴。
丁觉“腼腆”一笑。
走进小院子,才知道主仆两人在周家老宅确实非常不受待见。
小院子十分陈旧,墙面斑驳、砖瓦残破、木门腐朽,井口爬满一圈青苔,甚至看不到一个哪怕“半新”的家具。
但是小院子又收拾得十分朴素洁净,连墙根砖缝里的衰草也拔除得干干净净,小屋门口的台阶更是打扫得一尘不染。
粗衣布鞋的女人正坐在台阶上,伸出青葱手指逗弄一只圆滚滚的橘猫,橘猫歪头喵喵舔着女人的手指。
见丁觉走进小院,橘猫“呼啦”一下子窜入小屋里藏起来,女人站起身来敛衽一礼道:“妾身诸葛青璿,是大公子周鱼的夫人。”
丁觉回礼:“小生张善渊。”
诸葛青璿微笑道:“妾身不能离开这个院子,只好麻烦公子前来,希望公子不要怪罪。”
丁觉微微讶异,不能离开院子?
这个女人在这里的生活,形同软禁啊!不知道那位在外浴血奋战的周鱼大公子,要是知道自己的夫人在家里被如此对待,会作何感想?
丁觉面容一肃:“无妨,夫人有何吩咐?”
诸葛青璿微微低头,屈身再次行礼:“妾身有个不情之请。”
她轻声唤道:“阿环。”
阿环从小屋里走出,手上捧出一封信。
诸葛青璿继续说:“听说公子要去碧螺山一带,那里和狼牙台边关很近,不知公子能否顺路送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