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岐剑宗。
自大魔头苍东溟在此大开杀戒后,东岐山已成绝城死域。
数月之后,护山大阵的光幕闪了闪,终於熄灭了,泼天的血腥气、腐臭气四下涌出。
然而,最早被血腥气引诱而来的,并不是善於嗅探、锺爱血食的妖兽野怪,而是觊觎东岐剑宗财富的修士们。
一开始,慑於东岐剑宗的威望,只有零星几个修士试探性地潜入。紧接着,越来越多远处观望的修士涌入山门,东岐山宗的每一个宝库、每一座洞府都被洗劫一空,最后甚至连每一具屍体都被搜刮得一干二净。
更有修士三五成群地埋伏在东岐山左近,劫杀从东岐剑宗出来、满载而归的落单修士。
一时间,竟给东岐山又蒙上了一层血色!
这一混乱局面持续了半月之久才渐渐平息,之后的东岐山陷入了长长的死寂,连一声蛩鸣也无,成为了传闻中的凶地,过路修士无不绕行。
这一日,一道遁光直直飞进了东岐山绝域,围绕东岐山环飞一周后,径直落在主峰上。
来者原来是个黑袍怪人,身上一圈圈缠着细细的水流,一口湛蓝色飞剑竖在半空,浮在他背后亦步亦趋。
怪人在遍地屍骸中走过,却并未翻找财物,而是细细观察着屍骸的致命伤口,和其中残余未散的剑气。
最后他长叹一声:
“果然是你啊……【苍东溟】!”
“你似乎知道点什么?”背后有人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
“谁?”
怪人陡然反身,缠绕在身上的水流夭矫飞出,化作一口湛蓝的水剑,拖着长长的浪尾斩向对方。
炽红剑气亮起,一线火光爆闪而出,将水剑撞成泼天碎浪,如蒙蒙细雨般飘落。
在烟雨之中,一袭白衣的年轻人缓缓走出,手里提着一口通红的铁剑,锋刃上冒着嫋嫋白烟,烙铁般的红色正在缓缓褪去。
布满血丝的双眼,让他俊秀的面容也显得有些可怖。
漫天烟雨向怪人回溯而去,重新凝聚成浪尾飞剑,绕着他飞舞。
怪人看了他一眼:“叶知秋?你不是东岐剑宗的少宗主么?看来你来冲了,错过了一场好戏啊。”
年轻人手背青筋隆起,“呛啷啷”一声,手中长剑发出阵阵剑鸣,剑上光焰大盛——
“苍东溟是谁?别让我逼你说出来。”
“我不会告诉你的,”将面孔隐藏在黑袍下的怪人淡淡道,嗓音听起来有些落寞,继而发出一声轻轻的冷笑,“你还威胁不到我,小辈。我若是你,就会闭上嘴巴,埋葬同门,咽下这口气,找个偏僻的地方了结此生,而不是想要去找【八渎】苍东溟的麻烦。”
“苍东溟在哪?”
年轻人沉着嗓子,上前一步,剑脊上火光一闪,长剑“呼”地腾起一溜儿赤焰来。
怪人哼了一声,驾起湿云,正要飞走,年轻人忽然抬手一放,长剑化为一道笔直火线激射而去。
怪人头也没回地冲天而起,袖口中却涌出成百上千道水流,化为成百上千道逶迤水剑,如幕天席地的浪潮一般,向年轻人倒卷而去!
……
……
乘云飞得近了,丁觉终於看清了蓝湖道宗的模样。
山麓之间、蓝湖之畔,稀稀疏疏地分布着一间间青翠的竹屋,鲜色欲流。
蓝湖道宗绝大多数建筑都是以青竹搭筑,颇有隐逸之风、灵秀之意。
间或坐落着几座亭台楼阁,也都是青瓦白墙,古色古香。 湖畔几座矮山起起伏伏、错落有致,山间林木葱茏、白石嶙峋,其中有许多水蓝色的“豆粒”星罗棋布——原来是山间打坐的蓝衣弟子。
金铜带着丁觉径直掠过,落在最高的一座小山脚下。
丁觉站稳脚跟,抬头仰望。面前是一座漆红的牌楼,上书“衡门”二字,牌楼后面是长长的石阶,曲折蜿蜒,宽阔古朴,一眼望不到头。
“这是宗主栖身的衡门山,不得飞行,上山须步行礼敬,登九百九十九级石阶,一步不许少跨。”
金铜真人将令牌挂在腰间,向牌楼施了一礼,缓步走了进去。
丁觉跟了上去,在通过牌楼的一瞬间,仿佛缓缓浮出水面一般,呼吸一时大畅,浑身轻快无比。
“好浓郁的天地灵气!”丁觉甚至有些微醺,双颊浮起一丝醉红。
“第一次上衡门山的弟子都会如此,这是因为尚未适应如此浓郁的灵气。抓紧机会吐纳吧,这里是蓝湖道宗灵气最浓之处,以后可没法常来。”金铜真人的笑中露出一丝羡慕之意。
两人一步步走完台阶,衡门山上的亭台楼阁、琼花瑶草、幽篁猗竹,相映成趣。
“这里便是宗主的洞府。”
眼前是一面陡峭的山壁,山壁凿出个两人高的大洞窟,洞窟上头深深刻出“栖冲洞”三字。
洞口放着一面水墨花鸟的屏风,遮住了洞窟里的物什。
屏风一脚有个高颈白瓷瓶,瓶中斜插一支粉腻腻的腊梅花,泫然垂露,鲜嫩欲滴。
一个小道童正在施法,催生出巴掌大的小云团给腊梅浇水。
时方初秋,洞口一枝梅开得自在欢喜、热热闹闹,世所罕见。
“鹤草,”金铜真人唤着小道童的名字,“宗主可在洞府中?”
“宗主有伤在身,正在闭关,不便见谒。”小道童稚声稚气。
“回头告宗主一声,贫道新收了一名弟子,宗祠列名。”金铜真人向栖冲洞的方向稽首一礼,带着丁觉离开了栖池洞。
又走了一路,林木掩映中现出一座古老的殿宇来,门匾上工工整整写着两个大字:
“宗祠”。
推开朱红大门,无数青铜长明灯将殿宇之中照得亮如白昼。正前方是一座等身神像,神像身下则是一排一排的漆木牌位。
神像是个石雕的垂髫老人,目光投向远方,面色慈祥。
“那是【老君】。”